自從回到宿舍以后,莫之箏就變得奇奇怪怪的。
費微和袁子蕾都一副八卦的模樣,但看她心情不好,倒也沒有隨便八卦,只是那八卦的心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就好像怕別人看不見似的。
最后司夢采被那兩人叫來問莫之箏發(fā)生了什么。
“那個,箏箏,你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怎么看起來很不高興?!?p> 莫之箏在想事情,聽到司夢采的聲音回過神,笑了笑:“沒事,就是有些事情弄不明白,所以有點兒煩躁?!?p> 在費微和袁子蕾的眼神之下,司夢采又問:“說說唄,正好我們都有時間,還是說連我們都不能說?”
“這……”莫之箏有些猶豫,她理解室友的擔(dān)心和八卦,但不知道怎么說。
袁子蕾說:“是不是跟昨天來找你那個男的有關(guān)?他欺負你了?”
袁子蕾這氣勢洶洶的樣子還挺能唬人的,莫之箏有點兒無奈,誰會大老遠跑來欺負她啊。再說了,她也不是什么好欺負的主。
“不是,不過確實跟他有關(guān)。”
“他跟你表白了?”費微猜測。
莫之箏:“……算是吧。”
寢室里其他三個人頓時發(fā)出了一頓尖叫。
莫之箏:“……”她是怎么會覺得這三個人在擔(dān)心她,分明就只想八卦。
“那你答應(yīng)了嗎?”
“快說,答應(yīng)了嗎?”
莫之箏:“沒有?!?p> “那男的長得怎么樣?”費微問:“還是說你不喜歡他?不對啊,張薇薇來說那個男的來了的時候,我可是親眼看見你是如何犯傻的,你那個反應(yīng)可不像是不喜歡人家的?!?p> 莫之箏:“……”她欲言又止,這種事情她確實不知道該怎么跟室友說。
她們?nèi)苏f相聲似的,一個接著一個的,讓人想插上話都難。
想了想,莫之箏試探著問:“如果一個人在喜歡著另一個人的同時,因為從來沒有得到回應(yīng),就跟別的異性談戀愛了,你們覺得這個人怎么樣?”
袁子蕾伸出手直接抹脖子,擲地有聲道:“渣男?!?p> 費微想了想:“我覺得這還得分情況吧。如果這個人是表白被拒之后再跟別人談戀愛的,那沒關(guān)系呀,但是要是他一邊心里喜歡一個人,一邊又跟別人談戀愛,確實有點兒不好?!?p> 司夢采最后補充:“但這種情況現(xiàn)實生活中也經(jīng)常發(fā)生,不會跟小說電視劇里的一樣,喜歡一個人就好幾年,還一直默默喜歡,又不跟人曖昧談戀愛,這樣的人現(xiàn)實生活中很少見吧?!?p> 莫之箏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p> 另外三人相互對視一眼,費微說:“所以那個男的在喜歡你的時候還跟別人談戀愛了?”
莫之箏遲疑地點頭。
費微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反倒是司夢采問她:“那他現(xiàn)在又為什么要來跟你表白?”
“我也不知道?!闭f到這,莫之箏也覺得有些詫異,既然高中的時候,曾衍還能一邊暗戀著她一邊跟別的女生談戀愛,那么現(xiàn)在又為什么突然跑來找她,跟她表白。
一個畢業(yè)兩年多都沒有聯(lián)系的人,突然跟你說喜歡你,加上以前暗戀著你卻跟別人談戀愛,這才是莫之箏說要考慮考慮的原因。
曾衍當(dāng)時能夠一邊喜歡著她,一邊跟別人談戀愛,證明她莫之箏在曾衍的心里并非獨一無二的。
并非獨一無二的愛情,又何必強求。
莫之箏說考慮,也考慮了兩天,曾衍也不可能在這邊呆很久,最后他決定回去了。
莫之箏去送他的時候,也正式跟他說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曾衍買的是火車票軟臥,差不多要一天一夜才能到家,他沒帶什么東西,也不需要怎么收拾。
兩人提前一個半小時到車站,隨后就在車站周圍游。
“你這次回去以后還要去部隊嗎?”
曾衍倒是沒有任何隱瞞:“如果有了女朋友,大概率就不會回部隊了?!?p> 這話暗示意味太明顯,莫之箏心里有點兒不舒服,她停下來,很認真地問曾衍:“我們兩年多沒見,甚至都沒有聯(lián)系,你為什么還要跟我告白?是為了彌補青春的遺憾嗎?”
曾衍愣了一下,隨即想到自己剛剛的話確實太心急了,于是急急解釋:“不是彌補遺憾,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很想你,在部隊的時候,經(jīng)常會想你想得心痛,所以就想回來開始追求你?!?p> 莫之箏:“那你知道自己為什么喜歡我嗎?”
曾衍看了她一眼,說:“不然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吧?!?p> 莫之箏點頭。
坐下來之后,曾衍似乎已經(jīng)組織好言語,帶著些回憶說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喜歡你,第一天見到你的時候,目光就被你吸引,然后就很想要讓你每天都笑。”
“感覺你跟我疏離的那段時間,我還以為你是喜歡上隔壁班的何江海了,那個時候我甚至很嫉妒他,高三的時候,第三次成為了同桌,我其實有想過跟你表白,但是我怕打擾到你學(xué)習(xí),最后還是沒有說?!?p> 莫之箏垂著眼,沒有說話。
曾衍笑聲喊她:“莫之箏?”他問:“你有在聽嗎?”
莫之箏抬眼,很是認真地問:“那你明確意識到喜歡我是什么時候?”
她問得甚至是過于鄭重了。
她心里一邊希望聽到自己希望的那個答案,一邊又隱約意識到那個答案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喜歡其實都有跡可循,只不過彼時年少不知事,察覺不出那些喜歡,后來又不敢想,不愿想,就怕那是自欺欺人的一場夢。
人的記憶是有欺騙性的,有時候做夢做得多了,以為夢中的內(nèi)容是真實發(fā)生的。莫之箏卻連做夢都不允許,所以這些年來,很多記憶都被她自動塵封了。
曾衍也聽出了她話里的鄭重,甚至還有幾分悲壯,莫名的,曾衍心里也有點兒慌,但他不知道莫之箏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何在,于是只得實話實說:“高一下學(xué)期,我?guī)闳メt(yī)務(wù)室那天。”
莫之箏一時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曾衍帶她去醫(yī)務(wù)室的那天是哪天,只知道是在高一,心就徹徹底底的涼了。
隨后才想起那天是她來大姨媽被曾衍強行帶到醫(yī)務(wù)室去,最后弄出了烏龍事件。
她輕輕嘆了口氣,笑得有點兒勉強:“對不起,你的追求我不能答應(yīng)。”
曾衍有一瞬間是愣住的,他眼睛睜大了看莫之箏,似乎很詫異。
大概在他看來,既然他喜歡莫之箏,莫之箏也喜歡他,他們終究會在一起。
莫之箏抿緊嘴唇。
一般她不開心了,嘴唇都會抿緊。
可被拒絕的是他,她為什么不開心呢?
曾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狼狽,僵硬地扯著一抹微笑,強裝鎮(zhèn)定,說:“這樣啊,我其實不急的,你可以多考慮一下的,沒必要這么著急給我答案,我知道我現(xiàn)在配不上你,但我已經(jīng)決定了,如果我們在一起了,我肯定會努力掙錢,我不會……”
眼看他越說越激動,莫之箏的心也跟著揪在一起,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須快刀斬亂麻,即使現(xiàn)在再痛,總比以后痛不欲生的好。
她粗暴地打斷了他:“都不是,我根本不在乎那些?!?p> 曾衍瞬間止住了滔滔不絕的言語,最后張了張嘴,問:“那你為什么……”
“我清楚,我要是喜歡一個人,這輩子就再也脫不開身了,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p> 說到此,她嗤笑一聲:“我以前覺得,只要那個人對不起我,我就會報復(fù)回去。后來我才知道,那個時候的想法太過天真,高估了自己,我終究沒有女主人公那么有魄力?!?p> 莫之箏嘲諷一笑,有點兒自嘲的意味:“曾經(jīng)我認為我很瀟灑,但現(xiàn)在我才看清楚,我若真喜歡上一個人,這輩子都只會喜歡他了,所以我一點兒也不瀟灑?!?p> 以莫之箏的條件,如果她真的有談戀愛的意思,身邊多的是優(yōu)秀的男生湊上來,可是她從來沒有絲毫談戀愛的欲望。
即便還沒有意識到她喜歡上曾衍,那些湊上來的男生還是會被她無意識地拿去與曾衍作比較,在她心里,所有男生都不及曾衍。
她并非不敢承認自家自己喜歡曾衍,她是不敢承認,自己喜歡上有女朋友的曾衍。
這是莫之箏的心結(jié)。
曾衍不清楚這些,他又不太確定莫之箏跟他說這些是什么意思,便問:“所以你的意思是?”
莫之箏:“我們不合適?!?p> 這話更像是敷衍的話,只不過是從莫之箏嘴里說出來的,讓人覺得這不算敷衍,可曾衍一聽這話,還是忍不住問她:“為什么?”
他喜歡了她這么多年,又怎么能因為她的一句“我們不合適”而被全盤否決呢?
莫之箏深吸了口氣,微微抬起頭來,認真說道:“我不希望我喜歡的人一邊喜歡我,一邊又跟別人搞曖昧,談情說愛?!?p> 她不敢讓自己陷得太深,愛情使人沉淪,嚴重的殺死一個人也未可知,她不敢跟他說,她想趁自己還未深陷泥潭,能及時抽身,讓自己不要陷得太深。她更怕他在之后的時光里,還會一邊說著喜歡她,一邊又喜歡著別的女人。
她想,那樣她會瘋掉的。
她是沒有感情,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投入了全部的感情之后,最后慘遭背叛,是會瘋掉的。
很明顯,曾衍承擔(dān)不了她一輩子的愛。
她要么不找,要么就找一個能夠承受她一輩子愛意的男人。
當(dāng)初在讀徐志摩的《再別康橋》的時候,莫之箏不明白林徽因為什么會放棄溫柔多情的摯愛徐志摩,選擇與梁思成共度一生,現(xiàn)在,她明白了。
人的生活里不僅僅只有愛情,有些人只適合愛情,不適合生活,客人活在世上,又怎么能不生活?所以到了最后,只有愛情的人都會被生活逼死。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膽小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