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閉上眼睡覺之前,莫之箏腦海中會想著應該怎么跟老媽談話,每一句話怎么說,在休息的時候,她腦海中又會開始琢磨。
跟老媽的談話似乎無可避免,莫之箏想過了很多個場景,可當真正跟老媽談話的時候,她差點兒沒控制好眼淚。
老媽說起了她這些年都是怎么想的,甚至把小舅的死因歸在了自己身上,覺得如果她沒有嫁給老爸,或許小舅就不會遇到小姑,也就不會死了。
她說從小小舅就對她這個姐姐很好,那個時候年代不好,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小舅總是第一個想到她這個姐姐。
每次只要一想到這些,老媽就會感到痛苦難忍,在她心里,就是她害死了對自己極好的親弟弟。
何青的事情只是導火線,老媽覺得每天面對這些害死自己弟弟的莫家人都是一種煎熬,所以每次都忍不住跟老爸吵。
原本想好的那些話一句都沒來得及說,莫之箏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層淵源。
最后她只能哽咽著道:“媽,你如果真的覺得太痛苦過不下去了,要跟我爸離婚,我不會反對,莫之潔也不會反對的,莫之景那里你也不用擔心,他什么都聽我的,我相信他會理解的?!?p> 父母生養(yǎng)了我們,我們又怎么還可以再因為自己的幸福讓愛自己的父母痛苦呢?
自己的幸福決不能是凌駕在父母身上建立的,莫之箏想:只要爸媽能幸福,他們離婚也沒有關系。
在她看來,那種父母離婚了還要求父母為了那個表面上看起來幸福美滿的家庭硬湊在一起的孩子,說到底不過是被寵壞了,只會愛自己,根本沒考慮到父母的難處。
而她,決不能讓自己和弟弟妹妹成為父母的枷鎖。
莫之箏想了想,敲響了莫之景的門,進去以后,就看見他房間里面亂糟糟的,很多東西還都被打翻在地。
莫之箏也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地給他重新把屋子里的東西擺放好,然后坐在床沿上。
“如果爸媽離婚了,你同意嗎?”
莫之景扯著被子,臉上盡是煩躁,可還是努力壓抑住脾氣,說:“我之前聽到他們說離婚了,如果他們想離就離,我同不同意有什么用?!?p> 莫之箏忍不住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后說:“小景乖,我們不能為了自己想要一個家,就讓爸爸媽媽不離婚,那樣太自私了,但是你現(xiàn)在還小,如果爸爸媽媽真的離婚了,你要想清楚,到底是跟爸爸,還是跟媽媽?!?p> 莫之景毫不猶豫地說:“我跟爸爸。”
莫之箏有些詫異,其實她已經(jīng)猜到了為什么,不過還是問:“為什么?”
莫之景滿臉怨恨:“我恨何青,可是媽媽還對她那么好,我詛咒她這輩子死無葬身之地。”
莫之箏還沒來得及捂住他的嘴,他已經(jīng)說完了。
她眼神暗了暗,抿著唇不知道說什么。
她想告訴弟弟,不要仇恨任何人,因為仇恨會讓一個人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可連她自己都很難不怨恨何青,更何況莫之景不過是一個十二歲不到的少年。
老媽向來什么苦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會跟他們說,要不是莫之箏利用了老媽的愛女心理,逼著老媽說出她這些年的怨恨,或許這些話她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
可是莫之箏還是覺得,甚為老媽的兒子,莫之景有權利知道老媽心里的苦楚,要不是為了他們,當年的老媽或許在小舅去世之后就跟老爸離婚了,她不希望以后莫之景怨恨老媽。
她正想著該怎么說,房門被莫之潔從外面打開了。
“姐?!蹦疂嵚曇羯硢。蹨I婆娑,顯然不知道哭了多久。
莫之箏最擔心的還是莫之潔,在三姐弟中,好似所有的感情都被莫之潔搶去了,她和莫之景都沒有什么共情能力,說白了她和莫之景都是白眼狼,但莫之潔的感情卻很細膩。
小的時候,每次一看電視,看到悲慘的地方,莫之潔總會哭得很傷心,她和莫之景那個時候都不理解莫之潔的傷心,有時候還會嘲笑她,可這會兒,莫之箏忍不住也想跟著她哭起來。
她跟莫之潔招招手,說:“怎么還不睡?”
莫之潔抽噎著,肩膀一上一下地抖動:“姐,我睡不著。”
莫之箏一手抱著弟弟,一手抱著妹妹,沒說話,只感覺眼眶發(fā)熱。
等莫之潔哭得差不多了,莫之箏才跟他們說老媽這些年的痛苦。
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弟弟妹妹余生生活在仇恨之中。
老媽一直以為他們都只是孩子,所以什么都不愿意跟他們說,就算被誤會了也覺得沒關系,但莫之箏卻不這樣想,她身為姐姐,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妹妹以后狠自己的母親無理取鬧,讓整個家支離破碎。
在莫之潔和莫之景眼中,老爸老媽離婚,基本上都來源于老媽沒日沒夜地吵鬧,可他們不知道,老媽又何嘗想如此,只是那股怨氣上來了,很多事情和話都不再由她控制。
因為明天是周一,還要上課,莫之箏沒讓弟弟妹妹哭很久,很快安撫好他們的情緒,讓他們各自回房睡覺。
這個時候她不由得慶幸,幸好她沒心沒肺,沒什么感情,才能一直理智地處理這些事情,至少不會讓這個家在即將要散了還要變得亂七八糟,烏煙瘴氣。
之后的幾天,老爸和老媽都沒了動靜,似乎也沒再提離婚的事情。
莫之箏不知道他們都是怎么想的,不過她希望這次事情之后,老媽可以完全放下心結。
放學回家的路上,莫之箏也漸漸的臉上多了些笑容。
一班是尖子班,所以劉老師要求所有人都必須上晚自修,但也有一些走讀生申請了不上晚自修。
因為家里的事情,莫之箏申請了這兩周都不上晚自修,每天下午放學之后跟羅琴一起回家。
羅琴的表弟何江海考到了一中,所以現(xiàn)在住在羅琴家,她有時候會跟何江海一起等莫之箏放學。
不過莫之箏覺得何江海這人太煩人了,總是莫名其妙地跟她過不去,諸如摘路上人家的花椒來敷她的嘴,有時候一個不小心讓他得逞了,嘴巴很長一段時間都只能麻得上下跳動,話都說不利索。
偏生羅琴還是個不靠譜的,跟著何江海一起胡鬧,這兩表姐弟胡鬧還不算,莫之箏這個池魚經(jīng)常被殃及。
羅琴和何江海都對于用花椒麻莫之箏有一種謎之一樣的執(zhí)著,時常是兩人玩著玩著,莫之箏就莫名其妙被糊一嘴,然后嘴皮就開始上下跳動。
如果莫之箏跟著他們胡來了,這兩人玩得更瘋。
當莫之箏又被胡椒糊了一嘴的時候,莫之箏差點兒想打死何江海,因為還有兩顆進她嘴里了,她一個不小心,還咬到了舌頭,這會兒舌頭不僅麻,還疼。
羅琴還在旁邊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莫之箏氣得一巴掌拍過去,被羅琴笑嘻嘻地接下了。
回到家的時候,嘴上那股麻勁還沒緩過來,只能感覺到上下嘴皮還在不停地跳動。
正在莫之箏站在門前哆哆嗦嗦地抖動上下嘴皮時,莫之潔開門出來看到她這副樣子,奇怪地問:“姐你站在這里干什么?你的表情怎么這么奇怪?”
莫之箏:“……沒事,趕緊去扔你的垃圾吧?!?p> 這個時候老爸還沒有下班,老媽正在廚房里忙活,莫之箏放下書包后走進廚房一看,說:“媽,我今天想吃咖喱雞塊。”
老媽忙得團團轉,說:“今天來不及了,明天做?!?p> 莫之箏:“好,那我先去做作業(yè)了。”
老媽話都沒說。
莫之箏現(xiàn)在也不確定老媽是什么態(tài)度,也不知道她和老爸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很快就迎來了文理分班之后的期中考試,這一次考試學校很重視,因為是全市聯(lián)考,據(jù)說考試的一切事宜都跟高考一模一樣,老師千叮嚀萬囑咐要看清題目涂答題卡,很多同學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莫之箏也不當回事,然而等考試成績下來之后,莫之箏差點兒想扇死當時不以為意的自己。
以前做題的時候答題卡從一到五按順序豎著排下來,她習慣了以前做題的方式,于是涂答題卡的時候沒有注意,沒想到考試的時候換成了橫排排列。
莫之箏看著手里的卷子,差點兒沒把自己給掐死。
選擇題簡直是慘不忍睹,那一塊寫著大大的一個阿拉伯數(shù)字三,還有一個孤零零的勾。
她剛開始是不相信自己竟然會把這么多簡單的選的題選錯的,結果拿裴媛的試卷過來對比,很快就發(fā)現(xiàn)問題了。
裴媛看到她的試卷的時候也愣了一下,然后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聲音都變尖銳了:“你這是怎么回事?”
恰好講臺上的老師看過來,莫之箏趕緊低頭,把卷子翻過來蓋上。
等老師看向別處,裴媛趕緊湊過來問:“你這是怎么回事?”
莫之箏:“你先別和我說話?!?p> 裴媛卻忍不住自己的幸災樂禍,但還算識趣地打算等莫之箏平復心情。
終于熬到了下課,莫之箏一直害怕老師問自己為什么二十道選擇題只選對一道,幸好老師沒問。
不過老師沒問,不代表裴媛不問。
剛下了裴媛就拉著莫之箏,問她:“你試卷是怎么回事?”
莫之箏癱著臉,說:“涂答題卡涂錯了?!?p> 裴媛:“……啊?”
莫之箏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
裴媛有點兒想笑,但還是忍住了,跟她說:“你試卷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