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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何春夏

第八十二章 畫舫

刺客何春夏 十三白前 4266 2021-09-14 01:50:10

  “一個女流之輩,一個中毒成了殘廢,真正要對付的人只有十四月中。除我們三人以外,南鎮(zhèn)撫使尹慢,幽月劍主江阿狼,帶傷的劉靈官,五個半打一個,怎么算都是我們輕易取勝,贏定了?!?p>  耿魁捂嘴小聲笑,身邊兩人隨聲附和。

  南京城的一處院中。

  “史芝川和鄭先勇有些武功,算不得上流,真正需要忌憚的就只剩下七重山的耿魁,我們這邊兩個劍主,天機道人,御前侍衛(wèi),還有我的繡春刀,實力比對面要強的多。”何小云想了想,多說一句,“江阿狼亦正亦邪,就怕到時候對面也有所準備,咱們還是小心為上,沒有必殺把握,不要出手?!?p>  “我有一個建議?!笔脑轮猩袂閲烂C,“今晚我們得睡在歸云畫舫?!?p>  “大家都去青樓過夜?”何小云點點頭,“好主意?!?p>  “這...”狂瀾生怔住,不知該如何開口。

  何小云解釋,“咱們需要提前熟悉一下歸云畫舫的布置和周圍的環(huán)境。既然知道會是鴻門宴,干嘛不先做準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p>  “你是不是第一次去這種場合,興奮不興奮?緊張不緊張?”何春夏捏捏李思怡的臉蛋,李思怡一臉不耐煩地打掉她的手。

  何春夏嘿嘿笑,“小豬,我倆要不要都穿男裝去?!?p>  李思怡點點頭,不耐煩的臉上多加了幾分嫌棄,“想去勾搭流落風塵的好姑娘?你這個壞女人?!?p>  “呃,其實并不會,話本還有說書人講的故事都是騙人的,根本沒有什么蕙質蘭心,溫婉賢淑的貞潔烈女等你高中狀元后回來娶她?!睆堉壑嗖蛔u頭,忍不住插話,“大部分煙街柳巷的姑娘為了攢錢贖身,不惜賣藝又賣身?!?p>  “師弟,你很懂嘛,哎,正好可以給我們帶帶路。”

  張舟粥漲紅了臉,不自覺地想起濟南府上的游船,“略懂,略懂,都只是些應酬?!?p>  狂瀾生入宮時才十四歲,之后九年,日夜顛倒,對風月場了解不多,此刻看向張舟粥,滿臉羨慕。

  十四月中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會心笑笑。

  人在年輕時總會看不清事情的代價,明日的刺殺,并不單單只是性命相搏,也許會生離死別,也許將天各一方。

  人在老去時經(jīng)歷了太多苦難,想起的,卻總是些年輕時雞毛蒜皮的快樂。

  此刻仍有一個人依舊憂心忡忡。

  何小云必須謹慎,已經(jīng)有很多人因為他的舉措喪命,或是流離失所。他不能把小妹,十四先生,狂瀾生這些人的命毫無準備地押上賭桌。

  所以他還要去見一個朋友,一個剛認識不久的朋友。

  大威鏢局的巫馬坤,江湖中最強悍的煉體武者,沒有之一。

  “大威鏢局里,大家都是老老實實憑本事吃飯的小老百姓,刺殺朝廷命官,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想都不敢想?!蔽遵R坤擠在小小的船艙之內,指指秦淮河畔的酒樓花舫,“有命掙錢得有命花,這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我們大多住在秦淮河的另一面,幾畝良田農家院,一個婆子,幾個孩子,好好活著?!?p>  “我來并不是要勸你出手,你們不是要走鏢去淮安嗎?我也有趟鏢要去淮安,今晚先辛苦兄弟們趕工裝船,明日正午,把船開到這秦淮河上...”何小云的話被巫馬坤打斷。

  “你是想留條退路,出事以后走水路逃走?你說的鏢應該就是你們幾個人,到時候,跟我們一起去淮安?”

  何小云點點頭,“江阿狼會安排人在水路接應,但我信不過他?!?p>  小船沿著秦淮河的分流前進,這段水路上,前后都??恐簧儆未?,秦淮河畔的酒樓大都設計巧妙,在秦淮河的分流或架或拱,搭建起小碼頭,方便客人們走水路進出。

  “可行,只是...”巫馬坤無奈笑笑,“我們這次押送的鏢物可不能讓你知道?!?p>  “放心,這次不會為難你的。”何小云嘆氣,“藏好了,別讓我發(fā)現(xiàn)?!?p>  巫馬坤搖搖頭,“這次的押送船隊都是些大船...”長嘆口氣,“算了,你知道就知道吧,那我親自來接。”

  兩人乘坐的船只停下,劃船的鏢師用內力發(fā)聲,傳音入耳,“到歸云畫舫了?!?p>  何小云拍拍巫馬坤,像拍在一塊堅石之上,兩人交換個眼神,默默點頭。

  這兩個人只是一同走過一段路,談不上有什么友誼。何小云卻愿意將自己的后路,將這些人的命全部交到巫馬坤的手上。

  江湖上的感情總是很奇妙,有的人相識很久,相擁時卻依然會帶著面具,有的人只看見第一眼,你就知道她會是你的一生所愛。

  巫馬坤是個有著大智慧的大塊頭,何小云知道他會是一個靠得住的朋友。

  巫馬坤叫住起身上岸的何小云。

  “一點江湖經(jīng)驗,當雙方是敵非友的時候,設宴的一方一定不會允許另一方帶兵刃入席?!蔽遵R坤想起些什么,繼續(xù)開口,“另外,一個煉體武者的忠告。沒有兵刃,煉體武者的優(yōu)勢會被放大,尤其是耿魁,因為殘缺,他此生都無法夠到八重山的境界,然而他也沒有弱點,在沒有兵刃的情況下近乎無敵。”

  “為什么?”

  “九重山之前,煉體武者都會怕一件事,就是踢襠,但是耿魁沒有?!蔽遵R坤昂頭思索一會,“試試插眼,掰手指也行?!?p>  “懂了,多謝?!?p>  上岸,小伙子和女扮男裝的小伙子們已經(jīng)等候多時,正湊在十四月中身邊,聽他講些過去的奇聞軼事。

  歸云畫舫,顧名思義,原先曾是先帝下江南時為香妃特制的一艘游船。途經(jīng)秦淮河時,香妃身懷六甲賞兩岸風光,不慎落水,香消玉殞,先帝不愿睹物思人,這艘游船也就被遺棄在岸邊。

  按理說香妃在這艘畫舫上香消玉殞,算是不吉之地,然而香妃之死疑點重重,百姓對帝王家的隱秘八卦十分好奇,常有人慕名前來在船上題詩畫畫。有心人將其買下,改造重建,數(shù)百年來多次翻新重修,歸云畫舫竟從一艘游船變成了秦淮河畔富有盛名的香樓高閣,最后被官家收下,編入教坊司。

  “所以這些窗紙,門廊和飛檐上的詩畫都是當年留下來的古跡?”張舟粥咂舌,“會不會有《登鸛雀樓》那樣的名作被題在上面?!?p>  “之前的那艘畫舫早已不復存在,這些都是由后來人重新粉飾涂上?!笔脑轮行π?,“時間會磨滅掉這世上的大多數(shù)痕跡,只有真正偉大的事才會被人銘記,在歷史中永垂不朽,少年們,正如你們在做的這一件...”十四月中突然發(fā)現(xiàn)沒人在聽他說話。

  “所以永垂不朽的只有香妃為什么落水的八卦?!?p>  “這故事中定有隱情?!?p>  “會不會是有其他的妃子覺得香妃里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個威脅?特地買通香妃的貼身宮女推她落水?!?p>  “先帝特地為香妃打造游船,肯定會有人心生嫉妒,說不定,是皇后?”

  眾人嘰嘰喳喳的一邊討論著宮斗大戲,一邊在何小云的帶領下探頭探腦的在畫舫周邊查探,天色尚早,只有幾個素顏姑娘耷拉著睡眼,打著哈欠出門打水洗漱,目光偶爾掃過這群怪人,停在李思怡的胸前臉上,笑著竊竊細語。

  歸云畫舫共有五層,最高層是一個閣樓,命為含香閣。含香閣四面都是觀景臺,周圍的酒樓最高不過四層,都要矮上一截,頗有些俯瞰秦淮,居高臨下的滋味。

  轉過一圈,在何小云眼里,分支出的小河溪流,河面上的石橋,略矮一頭的酒樓屋頂,復雜交錯的小巷都是足以脫身的退路。

  為何要在此地設宴?

  有恃無恐?

  還是說會在周邊設伏?何小云在腦海中細細思索,四面皆有退路,設伏難度太高,人太少制不住高手,人太多又會被發(fā)現(xiàn)。

  還是說這些人要在酒菜里下毒?

  何小云自從淮安大火后,事無巨細,思前想后,行事皆想著要做萬全準備,大多時候只是在胡思亂想,頗有些魔怔。

  眾人入門,聚在大堂賭錢的伙計們瞧著新鮮,匆匆結束賭局過來伺候。

  “諸位爺?!鳖I頭的伙計看一眼李思怡,滿臉疑惑,“您幾位新來的吧,要想聽曲還得等上一會,我去給爺們泡壺茶來。”

  何小云和張舟粥都未穿錦衣前來,怕引人注目暴露身份,其他人也是便裝打扮,未帶兵刃。此刻何小云裝作富商,豪氣開口,“含香閣,今晚我包了,再叫幾個最紅的姑娘過來作陪,賞錢少不了你的?!?p>  那伙計輕佻一笑,手放到背后做了個手勢,其余候著的伙計們都繼續(xù)回去賭錢,“您幾位是第一次來吧,含香閣可是只有那三位大人能用,這是規(guī)矩,就算咱們放您上去,你幾位敢坐嗎?”

  “至于最紅的姑娘?!蹦腔镉嫇u搖頭笑笑,“若是和您幾位不相識,給多少錢,這姑娘們,都叫不來。”不再回應,撂下眾人轉身就走。

  “這!”李思怡一臉慍怒,只敢對何春夏小聲說話,“狗眼看人低!”

  “太丟人了?!笔脑轮邪櫭迹吧頌榈澜填I袖,結果連個窯子都進不去,你們趕緊掏個身份出來,我們要含香閣,我們要最紅的姑娘?!?p>  何小云無奈擺手,“不能暴露身份,我們要一個四樓的房間就好,看有沒有姑娘愿意過來給咱們套話,待會再讓小妹從窗外翻上去?!?p>  “我想套姑娘們的話?!焙未合耐峦律囝^。

  何小云不理她,徑直上前找了先前那伙計,態(tài)度溫和了些,“第一次來不知道規(guī)矩,有些唐突,勞煩給安排個四樓的房間,上些好酒菜,再看有沒有姑娘愿意過來?!睆亩道飪确鰩變伤殂y子掖在手中遞過,那伙計心領神會,笑笑點頭,接了銀子,領著兩個伙計端些果脯點心,陪著眾人一同上樓。

  “您這么多人,就要了一間房?聽曲兒?喝酒?還是過夜?”那伙計不懷好意地笑笑,扭頭去看李思怡,“您幾位想要什么姑娘來陪,溫婉些的?活潑些的?會詩會畫?會琴會蕭?能歌善舞?咱這兒的姑娘們,可都是一等一的?!?p>  “這兒都是些教坊司的姑娘,有沒有達官貴人們常點的?咱們這些平頭百姓也享受享受?!焙涡≡菩π?,“一個足矣,陪酒,過夜?!?p>  那伙計會心一笑,“估摸著小狐仙這時候也醒了,我叫她過來。您這兒這么多人,確定只要一個姑娘,一間房?”

  何小云想了想,“那要兩間,我和小...弟一間,姑娘叫到我房里來,他們那間只吃飯?!?p>  “不只吃飯。兩個姑娘,能歌善舞,聽曲,陪酒,過夜?!笔脑轮信呐哪腔镉嫷募绨颍L舒口氣,“好久沒與人討論風花雪月的事了,漫漫長夜,聊個痛快?!?p>  “哎。天色還早,姑娘們還在梳妝打扮,先給您幾位把茶泡上,我去吩咐廚房備好酒菜,這底下的曲兒一響,姑娘們就到了?!蹦腔镉嫼俸僖恍?,領眾人找了兩個相臨的房間。

  待到三個伙計都走了,何小云站在窗前望風,何春夏一臉無奈,但實在無事可做,只得翻出窗外,攀著屋檐躍上五樓。

  含香閣內,劉靈官赤裸著上身,正將一件金絲軟甲往身上套,聽見動靜,一臉迷茫地迎上何春夏的目光。

  “淫賊!”

  何春夏用指縫擋住自己的眼睛,抬手就打。

  “何姑娘,你等一等...”劉靈官將受傷的左臂藏到身后“自己人,自己人,咱們不是都上了一條船嗎...”

  “我可沒答應!”何春夏立掌為刀,出手,不放劉靈官穿上軟甲,“你滿嘴謊話,我怎么可能是和你是自己人!淫賊!”

  “我對何姑娘你可是半句謊話都不敢講。”劉靈官小腿中劍,行動不便,重重挨了好幾下掌刀,反應過來,“別打了何姑娘!你怎么會在這里?”

  “該我問你才對!你怎么會在這里?”何春夏抬手欲劈。

  “別別別...明日耿魁等人要刺殺十四先生,我來布置些毒煙和機關,待會還得給他們去送特制的軟甲?!眲㈧`官突然恍然大悟,“喔,你們猜到了,這是提前過來看看布置?!?p>  “叛徒!早該將你這狗賊一劍殺了!”何春夏雙目圓瞪,一把搶過劉靈官手上的軟甲,內力在周身運轉,再出手時,隱隱有風雷之勢。

  劉靈官長嘆口氣,雙膝一軟,徑直跪倒在地,“何姑娘,自己人,我又有一個很長的故事要講?!?p>  ......

  胡琴聲響,狂瀾生微微一笑,姑娘們該到了,忽然一絲怪味入鼻。

  狂瀾生皺著眉,細細分辨,大驚失色。

  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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