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最大的惡意
更何況,華鶯美其名曰是在給學(xué)生們講基礎(chǔ)知識,實(shí)則一大半時間都在炫耀她的獲獎經(jīng)歷,宣傳她自己在校外剛創(chuàng)辦的畫室,還有就是給學(xué)生洗腦。
程阮輕嗤了聲,低頭查看拍攝好的視頻,指尖敲了敲純黑色的手機(jī)殼。
突然很想知道當(dāng)這段視頻出現(xiàn)在校長公室桌上的時候,華鶯會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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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在程阮剛出藝體樓的時候,徐大忙人終于給她回微信了。
他沒來學(xué)校,還在徐家。
但很可能臨近放學(xué)的時候會來學(xué)校開個會。
程阮回復(fù)他:【好,那我等你哦?!?p> 還發(fā)了個貓咪賣萌jpg.
回完信息,程阮把自己拍下來的一段華鶯講課的視頻發(fā)給了校長。
接著,去校外的肯德基店點(diǎn)了一份全家桶。
邊吃邊等徐韞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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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下午四點(diǎn)左右,程阮等的不耐煩,又去了學(xué)校體育場,隨便溜達(dá)了兩圈。
體育場還有幾個班級在上課。
因?yàn)閯傁逻^雨,操場地面是濕的,以往體育課坐在草地上圍成一圈聊八卦的女生紛紛選擇了其他娛樂活動。
成群結(jié)隊,按照家世、學(xué)習(xí)成績分成了不同圈子。
往俗了說,就是搞分裂。
程阮待在體育場外圍的角落里偷偷吸煙,她以為那破地兒沒人會去。
卻沒料會碰上程冉。
不只程冉,還有在畫室里被華鶯當(dāng)面訓(xùn)斥的女學(xué)生,也就是葉霜,以及幫著華鶯一起讓葉霜難堪的那個長發(fā)女孩。
看上去,程冉、葉霜還有長發(fā)女孩,都在同一個班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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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霜,你成天擺臉子給誰看呢?就你那點(diǎn)口語水平,代替冉冉參加市內(nèi)比賽,你也好意思?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樣子?!”
長發(fā)女孩身后帶著一群人,將葉霜堵在靠墻的角落里。
女孩抱著胸,氣勢洶洶,以高傲且蔑視的姿態(tài)俯視著被推倒在地的葉霜。
“就是,渾身上下一股子窮酸味兒?!?p> 人群里,不知誰又說了聲。
程阮所處的位置,是人群上方的圍臺上,能夠清晰且直觀的看到下面的情景。
她的視線在為首的程冉身上掃過。
程冉看向葉霜的神態(tài),與長發(fā)女孩看向葉霜的神態(tài)別無二致,仿佛生來高人一等,“葉霜,口語比賽名額的事兒,我暫且不跟你計較,但有件事兒我今天必須跟你說清楚……”
程冉蹲下身,拽住了葉霜的校服衣領(lǐng),低聲警告她:“你最好認(rèn)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別總程霜覺身上湊?!?p> 聽到這句話,圍臺上的程阮一臉難以理解的蹙起眉。
略微打量的目光掃向葉霜。
葉霜長相其實(shí)并不差,只是發(fā)型和眼鏡影響,讓人容易忽略她秀麗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
葉霜喜歡程霜覺?
程阮覺得這事兒挺難以置信的,程霜覺那種鬼性格竟然還有人喜歡?
還有……
程冉也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在學(xué)校光明正大的霸凌同學(xué)?
程冉長本事了。
程阮愣神兒間,圍臺下面的人群中忽然傳出啪的一聲。
不知誰先動的手,甩了葉霜一巴掌。
“葉霜,誰讓你在畫室里面出風(fēng)頭的,你不會真以為就你那點(diǎn)畫畫水平,能讓華老師另眼相待吧?!”
袁雨彤忽然動手,也把程冉嚇了一跳。
程冉不爽葉霜總是靠近程霜覺,所以過來教訓(xùn)一下葉霜,但打人這種事……還是算了。
“袁雨彤,我還有事先走了?!?p> 說完,程冉左顧右盼,做賊心虛一般離開了角落那片。
“喂,你……?”
袁雨彤看見程冉離開,嘴上罵了句膽小鬼。
然后回過頭,沖葉霜不懷好意的笑了兩聲。
她早就看葉霜不順眼了,整天裝高冷,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惡心死了。
“喂!要不你跪下學(xué)兩聲狗叫,我就放過你,怎么樣葉霜?”
很明顯,袁雨彤不是第一次這樣霸凌葉霜。
她身邊的一群女孩看到這一幕,臉上也都掛著嘲笑。
“就是啊,葉霜,你給彤姐跪下磕兩個頭唄。”
葉霜低著頭不說話,袁雨彤覺得沒意思,抬起腳踩在了葉霜肩膀上,“跟你說話呢,啞巴了?”
葉霜沒防備,后背直接撞在了墻上,老舊的眼鏡被震落,整個人狼狽又無措。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該讓程霜覺看一看葉霜這副模樣?!?p> “那我覺得程霜覺可能會被葉霜給惡心死,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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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花季少女,風(fēng)華正茂,分明是人生最好的年紀(jì),皮囊最美的時候。
但程阮從她們身上領(lǐng)會到了最大的惡意。
圍臺下面的謾罵聲,嘲笑聲,詆毀聲還在繼續(xù)。
而站在漩渦中央的葉霜,卻沒有絲毫反應(yīng),像一句了無生機(jī)的尸體。
半絲掙扎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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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的天兒,天氣還悶燥無比,連刮過的風(fēng)都帶著噪意。
程阮清楚的記得,十年前,就是在這么一個悶熱枯燥的日子里,她有著和葉霜一模一樣的遭遇。
那些人的聲音,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那些人……像是浸泡在臭水溝里沉積了幾千年,讓她忍不住干嘔,渾身像是被成千上萬只蒼蠅叮過半惡心僵硬。
她拼命的尖叫、拼命的哭喊,她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她渾身上下被摧毀的傲骨在那一刻翻騰。
她不顧一切,她雙目暈眩、雙手顫抖,她的吶喊聲、求救聲,被人忽略,被人無視,最后,她癱軟在地,仿佛小丑,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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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臺這邊可能剛施過工,地面上還有一些殘留下來的大塊兒的石頭。
程阮腳邊就踩著一塊兒。
棱角尖銳也有重量。
程阮從小打架打到大,按照她以往的經(jīng)驗(yàn),如果她把腳邊的石頭沖著圍臺下方的施暴者砸下去。
別人她不敢肯定,
但至少那個帶頭的女孩。
非死即傷。
這個念頭在程阮腦海中過了過。
也僅是過了過。
她沒那么做,雖然她一向擅長以暴制暴。
但這個世界上生病的人太多了。
多到,她偶爾覺得連這個世界都是病態(tài)的。
板樓街就是最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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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阮把袁雨彤施暴葉霜的全過程拍了下來。
過程中,她一直在等葉霜反抗,只要葉霜肯有反抗的征兆,那她一定會幫葉霜解決這一群人。
葉霜自己不反抗,誰也救不了她。
可葉霜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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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雨彤一群人走后,葉霜就蜷縮在角落里,不哭不鬧,沒有任何動靜。
程阮就站在圍臺上方,靜靜的看著她。
看著她擦干身上的泥土。
看著她若無其事的起身。
看著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向喧雜的體育場。
葉霜走后,程阮也離開原地,與葉霜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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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初的事情過后,程阮用了十年的時間渴望脫離陰影。
但直到現(xiàn)在,她也無法自渡。
施暴者與被施暴者,就如同強(qiáng).奸犯與受害人,永遠(yuǎn)沒有和解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