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心中沉浮

　　將扶萱送至扶府，回了聽風(fēng)苑后，謝湛便徑直去了書房。

　　也不知當(dāng)真酒喝地多了些，還是與扶萱長時間共處在一個馬車中，空氣稀薄，從方才起，他就很有些服了五石散后的感覺，飄飄然若仙，一顆心浮浮沉沉的，總也落不下去。

　　已過子夜，石清見他不去洗漱歇息，而是一身官服就進(jìn)了書房大門，疑惑地摸了摸后腦勺。

　　公子他……不睡了么？

　　他正在兀自疑惑著謝湛的異常，書房內(nèi)便傳來了一聲不大高興的“石清?！?p>　　“來了！”

　　石清振奮起精神，應(yīng)聲大步邁過去。

　　腳甫一邁進(jìn)書房門檻，就聽得謝湛蘊(yùn)著威嚴(yán)的冰冷質(zhì)問：“這幾日我不在時，可有誰進(jìn)過我書房？”

　　“有的?！笔逄拱椎溃骸叭涨巴跎俜蛉藖磉^一回?！?p>　　石清口中的王少夫人指的是謝心姚。謝家統(tǒng)共兩位女郎，長女謝心姚，幼女謝心璇。謝心姚已出嫁，石清作為奴仆，稱呼上，便得根據(jù)她的夫家稱呼。

　　“長姐來做甚？”謝湛問。

　　“說是來看看你近日作的字畫?！笔逄谷换?。

　　謝心姚才氣過人，常和謝湛對詩作畫，即使出嫁后，也因著王三郎不擅長詩棋書畫這般雅事，?；刂x府與謝湛探討學(xué)問。

　　謝湛素來敬重這個長姐，便由她進(jìn)出書房。可那也是他在的時候由著，她于他沒在時前來，還是第一次。

　　“我未作完的那幅畫，也是她拿走了的？”謝湛繼續(xù)問，聲音中明顯含了不滿。

　　話雖是問話，語氣卻沒有疑問，除了他這位長姐會隔三差五來要他的筆墨，這謝家也無旁人有這待遇。

　　故而，未等石清回答，謝湛便不耐地?fù)]手趕人：“罷了，你退下吧?！?p>　　一幅畫而已，先前她也取過不少，這回還是個未作完的，公子為何反應(yīng)這般大？

　　石清不禁回憶了一番那畫中景象，覺出差異后，他蜜色肌膚上，本就顯出明顯眼白的眸子突地一睜，頗有牛目瞪圓的滑稽感。

　　他看了看桌案后的謝湛，假意作勢走，卻踟躇幾步，問道：“公子，可是那幅畫有何不同意義？”

　　“當(dāng)……”謝湛擠了一個字，恍然自己差點(diǎn)脫口而出那畫本要贈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目中慍出怒來。

　　“呵，你如今長本事了啊，揣摩起我來了。”

　　石清被當(dāng)面拆穿小心思，訕訕笑了笑，擺手道：“不敢不敢。”卻沒有挪步。

　　謝湛從他臉上收了目光，去畫筒中取來畫紙鋪開，知他還留在原地，便順嘴補(bǔ)了句：“我看你沒有不敢的，方才不是連扶女郎的事都敢安排，膽子何時變地這般大了?！?p>　　見公子面色紅潤，還破天荒有了閑談的勢頭，且提起了扶女郎，石清膽子一大，便搓著手，嘿嘿笑了兩聲，“哪有公子膽大，直接將人帶進(jìn)了你的馬車?！?p>　　謝湛提筆的手停了停，劍眉微蹙起。

　　他今晚分寸失得就這么明顯？明顯到，竟連石清都察覺出不合適來了。

　　旋即，他低聲似自言自語道：“今晚是我欠了考量?！?p>　　石清不以為然，反駁道：“準(zhǔn)夫人早晚都要進(jìn)門來的，別說用公子的馬車，往后就是連公子的床榻，也得分她一……半……”

　　石清話沒說完，便知曉自己失言，這話說地不僅無禮，還隱約透著不合規(guī)矩的孟浪。

　　眼見著謝湛要抬首教訓(xùn)他，石清腳底生煙，“唰溜”一下便逃竄而去。

　　可他跑再快，也快不過謝湛的動作。

　　隨著一只狼毫的破風(fēng)聲，只聽“嗷嗚”一聲慘叫，一身黑影便在聽風(fēng)苑里左右亂跑，若是眼神好一些的，還能看得見，那黑影是雙手朝背后，十分沒有形象地緊緊捂著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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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雞鳴過，天色漸曉。

　　燃了半宿的燭火漸滅時，謝湛終于在五峰玉石上擱置下了筆。

　　他定睛在按原來那幅畫新做的這幅上，眸中露出滿意，少時后，抬手捏了捏眉心。

　　嘖，要求還真多。

　　要畫、要詩、要字，還要曲子。

　　曲子需得當(dāng)面給她聽了，這畫、詩、字，他便糅在了一處上——作畫上提了首自個寫的詩。

　　這下，應(yīng)當(dāng)是能使她滿意的罷。

　　想到那雙水眸噙笑看他的嬌俏樣，謝湛扯了扯唇角。

　　倒是個愛笑愛撒嬌的。

　　晨間時候，又是血?dú)夥絼偅儆浧鹗迥欠执查降臏喸挘x湛沒來由地燥熱了一通。他滾了滾喉結(jié)，直起身去了浴室，返回時天已經(jīng)大亮。

　　安靜地用了朝食，這才出發(fā)去了大理寺上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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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先前的連日斷案，謝湛累積出來的休沐日便多了好些。恰巧近日衙門案件不多，眾人清閑下來，便輪著歇息半日。

　　今日按例，他可休半日。是以，他到大理寺的時候已是晌午。

　　如他所料，余浩溺水之事一夜之間便傳遍了整個建康城。

　　這不，謝湛甫一進(jìn)屋，他的上峰楊寺卿就跟終于逮到聽眾一般，立刻講起來他最擅長的趣味事。

　　“聽說沒有？你那罪犯余三郎昨夜溺了水了！”楊寺卿興高采烈地問道，神色頗為普天同慶。

　　謝湛搖頭，做出不知的模樣，大步向前，坐在自己的案桌前，一副等他說下去的神色盯著楊寺卿。

　　得了鼓勵，楊寺卿立刻興趣高漲，一屁股坐在謝湛的桌邊，一拍大腿，繼續(xù)道：“太醫(yī)說他傻，還真是有幾分道理！也不知怎么想的，昨日那雨密的呢，煙大霧大，他非得去夕照湖游湖，結(jié)果就不知怎的溺水了。被救了后，連夜從宮內(nèi)請了太醫(yī)，結(jié)果都沒轍。說是往后啊，就是命在，也是個木僵之人，大半也得躺著度過余生?！?p>　　謝湛佯裝出新知道這消息的模樣，配合地?fù)u搖頭表示可惜，并說了句佛語：“行前不三思，只能說他這是，有因必有果?！?p>　　要不是他先去害人家家人，還扯上了清白，她又怎會去報復(fù)他？

　　楊寺卿附和道：“可不是么！”

　　謝湛又問：“他怎會出事？一人去的？隨侍沒去？”

　　楊寺卿再拍大腿，“就是這般巧合！隨侍在京兆郡報案時說，他家公子是看見了洛神，急著追上去，把他留在了岸上?！?p>　　謝湛輕聲一笑，“他以為他是后羿？還去追宓妃。不過是神話罷了，他是酒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