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怎么甘心

　　遙遠(yuǎn)處，王芷怡看見謝心姚站在石榴樹下，神色怡然自若，眉目淡雅清冷，目光期待地看她走近。

　　從謝心姚臉上看到了幾分謝湛的面貌和神色，王芷怡像是被人撓了下心尖處，心跳快了幾分。

　　但面上，她仍舊端著淡然溫柔，腳步平穩(wěn)地走過去。

　　她乖覺地朝謝心姚行禮，“三嫂尋我？怎不坐著，如今你可是雙身子，可別累著了。”

　　卻不料，謝心姚雖是面上仍舊帶著淡笑，嘴里卻輕哼了一聲，劈頭蓋臉地直接問她：“你該不會這般就要放棄了罷？”

　　驟然被解開傷疤，王芷怡面上的柔情有一瞬僵硬，她的笑容再維持不下去，微微蹙起眉，低聲道：“可是三嫂，我看謝六郎的心思全在扶女郎身上，我……”

　　“那又如何？”謝心姚打斷她，“他就是喜愛她又能如何？”

　　王芷怡聞言，如干涸之魚受了活水一般，心里劃過個不甚清晰的猜想，使她心存起僥幸，想問個清楚。

　　謝心姚并未繼續(xù)講下去，而是轉(zhuǎn)頭使了個眼色。

　　低低的腳步聲響起，謝心姚的婢女上前來，遞給她一卷紙。她展開一看，是個未畫完的半成品，而畫上的筆風(fēng)、著墨，皆是謝湛的風(fēng)格。

　　“這……”王芷怡忐忑地看向謝心姚，心中突突直跳。

　　謝心姚仍舊帶著微笑。

　　諷刺道：“謝家主母，豈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草包女郎能擔(dān)當(dāng)?shù)?？今日，她連當(dāng)眾裝作大度豁達(dá)都不肯，又怎能俘獲住謝家人的人心？”

　　謝家人的人心？

　　今日在場的，不就三嫂和謝夫人，難道……是謝夫人有意讓她去爭取謝湛？

　　王芷怡鳳眸大睜，握著畫紙的手指暗暗用力收緊，心中的激動按捺不住，似乎要噴涌而出。

　　謝心姚見狀，伸手點(diǎn)了下她的額頭，佯裝批評她道：“也不想想，你的才情是多么有力的武器，偏偏要收斂起來，拱手相讓。作甚？就應(yīng)該大肆宣揚(yáng)，你與六郎旗鼓相當(dāng)，互相欣賞?！?p>　　“可謝六郎知曉我畫他的畫，會不會怪罪于我？”王芷怡擔(dān)憂道。

　　“我說你啊，怎么總是畏首畏尾的！”謝心姚露出一幅怒其不爭的樣子，出主意道：“我現(xiàn)在有了身子，慣是容易疲乏，偶爾請你幫忙作畫，也無可厚非?！?p>　　原是理由都幫她找好了，王芷怡一顆漂浮的心這才放下。她感激地點(diǎn)頭，應(yīng)了句定會努力畫好的。

　　謝心姚這才滿意，拉起王芷怡的手，一并坐在院中石凳上，繼續(xù)說道：“等你畫完了，再題首詩，我會給你們好好宣傳出去。到時(shí)候，旁人怎么想，誰能攔??？那位那般沖動，知道此事后還能不發(fā)作不成？屆時(shí)，六郎可會容忍這般無理取鬧的女郎？”

　　本是委頓在地扶不起來的信心，現(xiàn)在，在謝心姚和謝夫人的幫助下，又站了起來，王芷怡面色漸漸重回嫻雅高貴，無數(shù)的希冀與熱情，交織在她的心間。

　　多少年了，她雖是王家嫡女的身份，被眾貴女捧著，被父母期待著，被旁人贊揚(yáng)著，卻總得不到謝湛的另眼相待。

　　他對她，始終與旁的女郎一模一樣，淡漠，疏離，遙遠(yuǎn)。

　　縱使先前謝心姚暗里提示過她，謝家主母應(yīng)該是她這樣端莊得體、淑然清雅的女郎做的，可她始終不敢真正接近謝湛，她怕她行為一旦越出禮數(shù)，便在謝家人面前落得個不懂規(guī)矩的名聲。

　　可如今，大不同了。

　　不僅謝心姚幫她，更重要的是，謝夫人也站在了她這一方，鼓勵她往前邁。

　　王芷怡抬頭，失落的眼神慢慢退去，謝心姚的笑容深深鼓勵了她。

　　拱手相讓？

　　怎么甘心呢……

　　**

　　夕陽沉落，暮色四合。

　　扶以問難得在朝堂之外遇上幾個世家家主，在劉府與幾位酣暢淋漓地飲了一番酒，高談闊論了一番，這才回府。

　　將將下馬車，就見從暗處沖出一個女郎，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朝他奔跑過來。

　　扶以問瞪圓醉意濃烈的眸子，有些不確定地喊了聲“萱萱”。

　　扶萱沖過來，捉住扶以問的胳膊，揚(yáng)著臉沖他嘻嘻一笑，“伯父你回來啦！”

　　被小女郎依偎著的扶以問，感覺心中暖融融的血液流淌。

　　他這個小侄女，自小就招人喜愛，模樣兒長地極好，聰明伶俐，笑起來聲音鈴兒似的悅耳，且是最愛逗他樂，一見她，在外遭到的晦氣都褪掉八分。

　　就比如現(xiàn)下。

　　雖是二八年華，卻還跟幾歲女娃一樣，素愛纏他手腳。小臉蛋兒上，兩只眼睛圓溜溜的，黑漆漆的，熠熠發(fā)亮，像小貓兒小犬兒一般，巴巴地望著他。

　　這在扶家一堆男郎堆里，可不就是最稀罕的，最使人疼愛的開心果么！

　　扶以問哈哈大笑幾聲，抬步往內(nèi)走，打趣道：“跑這么急，可是有事？讓我猜猜，家里哪個不開眼的，又來招惹你了。”

　　扶萱急忙搖頭，“沒有沒有！堂哥們都好好的呢。”

　　扶以問腳步一頓，心下生出擔(dān)憂，“那是怎的了？現(xiàn)下這個時(shí)辰還跑出來?！?p>　　對望須臾，扶萱見到了扶以問泛紅的眸子中濃濃的關(guān)愛，想起明日伯父又要外出幾州公辦，她鼻尖一酸，不想再惹他憂慮，將謝家的事咽回腹中。

　　轉(zhuǎn)而嬉笑道：“我來給伯父道謝！瀟哥哥說了，伯父命他給我籌辦個隆重的生辰宴?！?p>　　“原是這事。”扶以問這才吐出一口氣，恢復(fù)常態(tài)，說道：“伯父現(xiàn)在得圣上關(guān)照，俸祿可不少，給你這個小女郎辦個生辰宴而已，也值得大驚小怪的？伯父可給你備好嫁妝了，待你出嫁，那時(shí)候再來謝我?！?p>　　聽到出嫁，扶萱臉上僵了僵。

　　伯父還以為謝家是真心要娶她這個小女郎呢，謝家尚未下聘，他都備好嫁妝了。

　　不想再談嫁人的事，扶萱轉(zhuǎn)移話題道：“伯父，你不是在尋人做先生辦學(xué)堂么，謙哥哥說，‘遠(yuǎn)麓書院’里還缺著好些個先生，我在想，我在家閑著無事，遠(yuǎn)麓書院也不遠(yuǎn)，別的不成，我也可以去教人識字寫字啊?！?p>　　扶以問略一沉吟，擰眉問：“那可是每日得辰時(shí)點(diǎn)卯的，你起得來？”

　　扶萱信誓旦旦：“往前不行，往后可以！做了先生，我便是學(xué)生們的表率了。且每日還能與謙哥哥同出同回，無有安全之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