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近鄉(xiāng)情怯(2)
江延澤捏了捏眉心,微微俯身。
月色如薄煙,掩映著他的眉眼,梁菁郁看見他突出的喉結(jié),看見他漸漸靠近的挺鼻薄唇,看見他深冷黑眸中的光亮。
胸口的灼熱是掩在微醺下清醒的欲/望,慫恿著她再靠近一些。
于是她抬起手,倏然環(huán)上了他的脖頸。
江延澤動(dòng)作一滯,垂眼看向她。
她眼底是明晃晃的笑意,像嵌在夜空中的一對(duì)星子,燃著讓人無力招架的孤勇。
“江延澤?!?p> 她呢喃著,叫他的名字,像是囈語,又像蠱惑。
在江延澤凝眸分辨的瞬間,她倏然欠身,吻上了他的唇。
“江延澤,我喜歡你?!?p> 萬籟俱寂里,他聽見她說。
“不是小孩對(duì)哥哥的喜歡?!?p> “是女人對(duì)男人的喜歡?!?p> 院子里種了棵海棠樹,三月底,花苞將開未開,像少女欲說還休的心事。
靜謐深夜,梁菁郁攥緊了江延澤的衣領(lǐng),像攥著她那噴/涌而出又隨時(shí)可能會(huì)燒盡的勇氣。
月光被廊檐切割成不規(guī)則的形狀,傾灑在她身后,秋千還在輕輕晃動(dòng),影子落在月光里,像被春風(fēng)攪動(dòng)的湖面,江延澤凝眸,在她眼里看到光和熱,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心頭倏然一緊,失靈的感官這才昏昏然體味到唇上的兩片溫?zé)?,是少女的軟滑清甜,喉結(jié)克制滑動(dòng),他捏著她的下巴,拉開兩人的距離。
“梁菁郁,你喝醉了?!?p> “我沒醉?!绷狠加羰种高€在他頸后繞著,緊攥著他的衣領(lǐng)不放,“江延澤,你知道我今天許了什么生日愿望嗎?”
“……”江延澤凝視她直白的眼眸,低聲說:“你醉了,回去睡覺。”
梁菁郁手指還在不安分地繞,指尖觸到他頸后的那塊皮膚,不知道是她的體溫太高還是怎的,恍然中好像被那片熱度燙到:“我的生日愿望是,你可以像我喜歡你那樣喜歡我。”
江延澤捏著她下巴的手指松開,垂在身側(cè),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挲了下,指腹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皮膚上的軟膩觸感。
他神情冷肅,眼底是她看不懂的復(fù)雜消沉。
梁菁郁吊著他的脖頸,忍不住將他向下拉近,她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近在咫尺、只要她再一仰頭就能親到的鼻梁和嘴唇,以及那被她在白紙上描摹了數(shù)次的側(cè)臉,卻忽然覺得他這一刻離她很遠(yuǎn)很遠(yuǎn)。
兩人之間隔著霧氣,隔著月色,隔著透明的隔膜,她越是看不清他,就越想拼命地靠近。
梁菁郁鼓著臉,微蹙著眉心,有些苦惱,“梁菁郁,你答應(yīng)了我的,會(huì)一直陪我,直到我不需要你的時(shí)候。那你能不能不要拿我當(dāng)妹妹,能不能試著……喜歡我?”
江延澤眼睫微微一顫,整齊的睫毛遮蓋下去,掩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眸色。
再開口,還是冷沉的三個(gè)字:“你醉了?!?p> ******
梁菁郁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shí)候回的房間,次日清晨被鬧鐘叫醒時(shí),腦子昏昏沉沉,太陽穴悶痛,像是有根棒槌在她腦袋上不斷地敲。
入睡之前的場景卻記得無比清晰,她被沖動(dòng)慫恿著,跑到江延澤的院子里,一鼓作氣向他表白,他卻說她醉了,看她的眼神像是她瘋了。
她的表白失敗了。
梁菁郁抓了抓頭發(fā),扯過被子蒙在頭上,把自己裹成蠶蛹在床上無聲翻滾了幾圈,大概是空氣憋悶,她胸口一陣悶痛,眼眶竟莫名地有些發(fā)脹。
鬧鐘不知疲倦地響了一遍又一遍,催得人內(nèi)心焦灼,梁菁郁終于走出了臥室。
直到洗漱完畢,吃完早餐,都沒見到江延澤。她拽過書包,懨懨地想,今天大概沒有順風(fēng)車可坐了。
沒想到一走出大門外,卻看見停在路口的牧馬人,她腦子“鐺”地一響,腳步略略遲疑,便聽見車?yán)飩鞒龅睦嚷暋?p> 是江延澤在催她上車。
早間起了霧,她眼前也像起了霧,攥著書包背帶的手指緊了緊,這才深刻地體會(huì)到什么叫“近鄉(xiāng)情怯”。
她突然有點(diǎn)不想去上學(xué)了。
然而,這個(gè)念頭剛剛從腦子里不爭氣地鉆出來,江延澤已經(jīng)降下了駕駛座的車窗,淡聲叫她:“梁菁郁?!?p> 他的聲音聽上去與以往每一天都沒區(qū)別,像是昨晚的場景只是她的一場夢。
梁菁郁一邊在心里唾棄著自己一反常態(tài)的怯懦,一邊趿拉著步子走到后座車門邊。
她低頭開門,余光似乎瞥見江延澤似有若無地偏頭看了她一眼,于是堪堪碰觸到車門的手就這樣停住,她輕吐口氣,像是給自己做了一個(gè)短暫的心理建設(shè),向前兩步走到副駕車門邊,如往常一樣坐上了副駕駛。
梁菁郁扣上安全帶,江延澤沉默地發(fā)車。
車?yán)锖莒o,其實(shí)以往的早晨車?yán)镆矔?huì)很靜,但不會(huì)像現(xiàn)在這樣讓人覺得坐立不安,像是有什么隔膜擋在兩人之間,欲破不破。
梁菁郁偷偷用余光觀察江延澤的神色,他側(cè)臉冷峻,是一貫的淡漠模樣,讓她找不出破綻。
她絞著手指想了想,決定開口打破這份惱人的沉默,然而還沒開口,車突然停了下來。
隨即,肖泊亦的氣泡少年音就傳入耳膜:“澤哥,郁姐,早啊?!?p> 早……你個(gè)棒棒錘啊……
梁菁郁第一次覺得他那把少年音如此刺耳。
她沒好氣地瞥了江延澤一眼,太陽穴又開始悶疼,索性一歪腦袋,睡了。
肖泊亦扒著座椅湊過來,朝她看一眼,壓低了嗓音問:“我郁姐怎么了?心情不好?。俊?p> 江延澤:“昨晚沒睡好?!?p> “哦?!毙げ匆嘤终f:“失眠了嗎?早知道昨天下午我就不讓她喝那杯咖啡了?!?p> “……”停頓兩秒,江延澤低低“嗯”了聲,沒什么情緒道:“讓她睡會(huì)?!?p> 話落,肖泊亦安靜閉上了嘴。
于是,這種抓心撓肺的靜默就一直持續(xù)到了學(xué)校門口。
直到車停穩(wěn),梁菁郁都沒能睡著。肖泊亦率先下了車,她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先扭頭去看江延澤,正巧撞上他的視線。
他眼皮半垂著,神情懶散淡漠,從容不迫地移開了視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