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最后的路程
再次上路時,他們少了些許物資,現(xiàn)在已有的東西根本支撐不了他們幾天。向謹眠本也沉得住氣,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可知還有多久到達邊關(guān)?”
“不遠了,再往前便是?!蹦f恭敬地回道。
阿古達木臨走前交給向謹眠一張羊皮紙,陳舊得發(fā)黃,說之后會靠這個相認。區(qū)區(qū)一張羊皮紙,白芷不禁勾起了一抹譏笑。
“小姐,要我說,那子肯定是誆騙你的,哪個人會靠一張羊皮紙相認?您信不信他時事成之后轉(zhuǎn)眼就會把您忘了?”白芷摩挲了幾下那張紙,發(fā)現(xiàn)與別的羊皮紙也沒有特別,于是隨意地把它裝在了馬車的包裹里。
向謹眠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并沒有指望他幫我做什么,這次僥幸逃脫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甚至毫不愧疚地說,他們族的叛亂正是幫助咱們逃脫的好機會。”
“那您還給他那么多東西,生怕他回不了家一樣。他私闖進來本就是他的錯,為什么讓您替他的錯誤買單?”白芷的口氣夾雜著一絲不留痕的怨毒,其實想想也很正常,向謹眠恰好救了一個剛想殺死他們的人。
向謹眠順勢挽住了她的手臂,語氣溫柔耐心:“畢竟做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罷了。不過能不能遇到全靠運氣,他與我們無冤無仇,順水推舟做個人情。成了,或許我們可以提上幾個要求;不成,于我們又沒有什么損失。何樂而不為呢?”
翻山越嶺、千里迢迢,向謹眠一行人終于踏上了屬于真正意義上的荒地。樹叢逐漸稀少,濕軟的土壤漸漸被褐黃色的沙土替代,走在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太陽愈加爆裂,由于缺水,他們所有人的嘴唇都干裂開來。途徑的水源不多,他們必須有所節(jié)省。
遠處是上下起伏的沙丘,一望無際,連綿不絕,一股熱浪包裹在周身,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啊!”身后響起暈倒的聲音。
向謹眠回過頭:“怎么回事?”
“小姐,是韓婆她中暑昏倒了!”凌秋白匆匆跑來對向謹眠說道。
向謹眠背著陽光看她,這一路上凌秋白的臉色被曬得發(fā)紅,一身躲躲藏藏的銳氣似乎也消散得所剩無幾,唯一在她眸子打轉(zhuǎn)的,是對生存的渴求。這一路上的折磨和壓迫,都使她堅強了起來,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一種忍辱負重的氣質(zhì)。
“把水給她。”
“小姐!這是我們最后一點水了!”白芷急匆匆地想阻止向謹眠的動作。
向謹眠轉(zhuǎn)而望去前方,茫茫一片濁浪,根本看不到盡頭。那起伏的地平線帶著欺騙的幻象,無情地割開了天與地的交匯之處。他們,究竟能不能活著到達邊境?答案對她而言,就是未知,但她又絕不允許跟隨她的人傷亡??杉t荊算什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向謹眠還是想起了她。這個宛如自己妹妹一般的女孩,她的古靈精怪,她的天真活潑,時時刻刻帶給向謹眠一種向上的生機。天空很干凈,就像一面藍色的鏡子,而紅荊的音容笑貌就這樣在上面出現(xiàn)了,在向謹眠的眼前。她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是紅荊帶給她勇氣,也是帶給她活下去的動力。她常常背負著那些沉重又神秘的前史不肯卸下,而紅荊的存在總能讓她輕松片刻??伤瓦@樣逝去,向謹眠的一處激情的生活態(tài)度也隨之逝去。
人就是這樣,在慢慢地變化,在慢慢地腐爛。
“給她?!毕蛑斆叩穆曇粲行┧粏。€是讓韓婆喝掉最后一點水,即便她知道韓婆背后似乎有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姐!”白芷跺了跺腳,但她終是知道一旦小姐決定了的事情,怎樣都無法挽回。
凌秋白深深地看了一眼向謹眠,隨后找到那瓶最后的水,拿出來便又小跑到韓婆身旁,小口小口地喂著韓婆。
“你去把那件披肩擋在韓婆上方?!?p> 白芷不情愿地去拿了衣服,賭氣似的敷衍地為韓婆遮擋著陽光。
“白芷!”
聽到向謹眠再次叫到自己的名字,她才認真地對待,適當?shù)卣{(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
韓婆感到周身變得有些清涼,有什么流動的液體緩緩進入自己的喉嚨,帶來滿足的舒適。水潤色了干燥的口腔,意識也漸漸恢復(fù)了過來,頭腦也不再那么沉重,等到韓婆終于有力氣支撐起她的腦袋,用力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凌秋白在喂自己水和站在一旁為自己遮擋太陽的白芷。不用猜也知道,這是在向謹眠的授命下進行的。
她費力地想站起來,凌秋白就順勢搭了把手。
白芷在一旁語氣刁鉆:“您可真是金貴呢?!?p> 玄鶯拉了拉她的袖子,他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現(xiàn)在的氣氛有些不對勁,白芷說話的時機簡直糟透了。
韓婆沒理會白芷,直徑?jīng)_向謹眠行了一禮,聲音蒼白:“多謝小姐的救命之恩?!?p> 向謹眠點了點頭,語氣里聽不出一絲感情:“那我們繼續(xù)上路吧?”
白芷最近的表現(xiàn)很怪異,按道理,她不是像今天一樣聒噪又矯情的人,一改往常沉靜的模樣,向謹眠也猜不透白芷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于是在最后一個夜晚里找到白芷談話。
“白芷,你最近……”
對于白芷,向謹眠不是僅僅把她當作侍女那么簡單,白芷在她心中的地位與紅荊是一樣的。只不過,紅荊已經(jīng)走了,她只能靠著緬懷來祭奠紅荊的靈魂。
“我知道?!卑总茡屜纫徊酱驍嗔讼蛑斆叩脑?。
“那究竟是為什么?”
“小姐……其實……”白芷欲言又止,“沒事了小姐,我下次不會了。”
向謹眠看了白芷好一會兒,才深深嘆了口氣:“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強迫……但我希望你好好的。”
白芷看著向謹眠的眼神似乎都要哭了出來,這秘密太過沉重,但她不能說,說了連小姐一起都會沒命。那秘密的重量就這樣沉甸甸地壓在了白芷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