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方泉接起電話,等了兩秒后,看對面沒聲音,說道。
高武湛聽到他的聲音,差點沒拿穩(wěn)手機,比起當年籃球聯(lián)誼賽主持時的聲音,少年音更顯得成熟了些,但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個音色。如果方泉跟他撒嬌,這個聲音或許會更讓人生出無限遐想。
“請問哪位?”方泉想著要是再不說話,他就掛了這個人的電話,在他的意識里,多半不說話的就是騙子或是打錯了。
“方泉,是我——”高武湛說道,“嘉姐今天去找你了吧,這電話是她給我的?!?p> 方泉原是慢慢走在他們后面的,這會聽到對方的聲音,就停住了腳步。張緒看見他停了,自己也停了下來,兩人隔了三四步的距離。那聲音方泉再熟悉不過了。他唯一的電影,方泉都反復(fù)看了好幾遍,還特意錄下了他的聲音,分享到一個無人知曉的朋友圈里,睡前就會拿出來帶上耳機聽一聽,像是對某種聲音特別執(zhí)著癡迷的重癥患者,無法戒掉。
明明燈光離得遠,雪花狀的光暈還是太過刺眼了,方泉把頭低了下來,路邊有人抽剩的一堆煙蒂沒有扔進垃圾桶上面的煙灰缸里。地上的煙灰早已隨風(fēng)消失。方泉覺得,那個人的心情一定跟自己現(xiàn)在這樣心煩和矛盾,雖然他們的心煩的理由可能不一樣。
張緒看他許久沒有說話,輕聲問他是誰打的電話。方泉感覺自己的眼淚又要流出來了,自己現(xiàn)在的眼眶肯定很紅。張緒看著那人搖著自己的頭,表情卻是一副要哭不哭的。
“方泉……挺久不見了,要不我們找個時間聚聚。嗯額,就去你學(xué)校附近,這周六怎么樣?”高武湛焦急地等待著對方的回復(fù),一面期待,一面擔憂。果然就聽到方泉說:“嗯,湛哥,我……我還不知有沒有空,到時候確定了,再聯(lián)系你?!备呶湔坑行┦?,但還是提著興致說:“那可以。方泉,嘉姐今天跟我爸媽說見你到了,他們也想——”
“湛哥,我現(xiàn)在跟朋友在外面,晚點再跟你聊?!?p> “哦哦好,你先忙?!?p> 方泉掛了電話后,看到他們的大隊伍已經(jīng)跑在了前面的廣場自拍了,對張緒說:“我們趕緊也過去合照。”
張緒跟著他湊到小師妹的鏡頭下,夜晚的燈光對拍照的人可不友好了,幾乎都成了黑人,臉上透著點黑黃黑黃的膚色?!昂贸蟀。靹h掉?!绷纸鲗π熋谜f道,“除了你,其他人都是丑的?!?p> “那說明我上鏡呀,你說我要不要考慮不讀書了,去參加選美大賽,進軍娛樂圈行不?”
鄒源:“得了吧,就你,還沒琪珊一半好看。再說了,進娛樂圈要有人脈,你有嗎,有嗎?”
“原來你是喜歡我家琪珊呀,可惜人家早就回家了。”琪珊昨天就已經(jīng)飛回家了,還是因為其他人都有事,還是方泉幫忙拉的行李,還送她去的機場。鄒源跟她是明天離開。林建明見著大家兩兩站,各說各的,安良就站在他旁邊,他就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自拍模式,勾著安良的肩,鏡頭對著他們,說:“安良,我們不管他們,我們拍我們的。”
張緒突然對方泉說:“你的朋友還真都挺有趣的。一個納達爾不說,這邊也有?!狈饺α诵Γ馑目捶?。
鄒源跟小師妹的爭辯,最終以小師妹也接了一個電話不了了之。才九點,張緒就要回去了,說自己家離這比較遠,約好了下次見面后,就掃了一臺小黃騎走了。其他人也坐車回學(xué)校了。
高武湛掛了電話后,就一直等方泉通過自己的好友驗證,把高爸爸讓他上網(wǎng)找工作的事都給忘到太平洋了。還沒等來方泉的消息,倒是等來了李京山的。李京山跟他說初中的同學(xué)大胖和小巫下個月要結(jié)婚了,問他來不來。高武湛心不在焉地答應(yīng)下來,這會收到方泉的驗證通過后,發(fā)了個語音跟京山說自己現(xiàn)在沒空聊,到時候會去的。
說完點進跟方泉聊天的界面,發(fā)了一只大貓打招呼的表情包過去,對方也回到一個。
“好久不見?!?p> 是不是最終期待見到的人,到最后終于見到了,心情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呢?方泉不知道自己該跟這個他找了那么多年的人說什么。如果相遇那么簡單,他為什么還要花那么長的時間去尋找?方泉給自己的答案是,一種特殊的感情在他年少時發(fā)芽了,可是它卻沒有長成枝繁葉茂的大樹,而是沙漠里的僅有兩片葉子卻能活很久的千歲蘭。
高武湛也回道:“是啊,好久沒見了。你過得怎么樣?”
“挺好的。你演的戲非常不錯,我看了,很好看。”
“真的嗎?你也喜歡?”高武湛見到他夸自己,不禁有些喜上眉梢。
是呀,喜歡得要命?!半娪皠偤檬俏蚁矚g的風(fēng)格……湛哥,你還打籃球嗎?”方泉剛發(fā)過去,高武湛的視頻通話邀請就過來了,嚇得他連忙掐掉。
高武湛發(fā)了一個問號過去,說:“不方便嗎?”
“嗯嗯,我還在車里。和朋友打車回學(xué)校?!碧稍诖采系娜诉@樣回復(fù)別人,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幸好是高武湛打消了這個念頭,不然他怕一見到他,又要像上次在KTV見到他一個廣告牌一樣哭起來,太丟臉了。高武湛就問他這周六有沒有空,兩人就約在了成大附近見面。
臨近期末,成大今年放假早,因為學(xué)校有的宿舍樓要進行重新翻修整改。今天是考試周的最后一天,教學(xué)樓一樓樓梯間、阿叔的值班室和校門口保安室都放滿顏色、大小不一的行李箱。那些聰明的學(xué)生,想要趕時間的學(xué)生,只待一交卷,就立刻下來拖了自己的行李箱,打輛車去機場或是高鐵站。
林建明無聊地坐在辦公室里。他的工作已近完成了,暫時還沒有新的安排。另外兩位女同事對著電腦,握著鼠標來回移動點擊,兩個學(xué)生助理也考試去了,辦公室里彌漫著安靜的氣息。
他拿起手機靠著椅子,點進微信讀書,讀起自己最近正在讀的《犯罪心理》這本書,等著時間過去。電鈴響了幾秒,大概過了十分鐘,又響了幾秒。他看向窗外矗立在木棉樹下新建的紅磚鐘架。
六年前,他剛上這所大學(xué),學(xué)校右側(cè)的一棵樹的樹枝上就掛著一口小鐘,靠近一個公告欄。管教學(xué)樓的阿叔阿伯們輪著值班,每到上下課或是準備鈴時間,都會準時敲響它,雖然有時候會有那么一兩分鐘的延誤或是提早。
“Duang、Duang、Duang……”
可是,最終它也逃不過被淘汰的命運。三年前,他大四開學(xué),就看到它對面的木棉樹下,開始建一個鐘架,大概前后花了四五個月才弄好。他以為它會被掛上去,可是他們的校區(qū)居然開始裝了電鈴,它就被撤下去了。新鐘架下掛上的是另一個鐘,又大又新。舊的那個大概就被擺進展廳的玻璃柜里了吧,成為了一段逝去的歷史。
對阿叔阿伯來說,可能只是少了一點工作量,對整個校區(qū)來說,也失去了它的鐘聲縈繞。因為那大鐘掛上去后,就只有揭幕那次敲響過。
當電鈴又急促響起來后,林建明看了看時間,該下班了,學(xué)生也該交卷回家了。走廊和樓道上,都是學(xué)生連綿不絕的嘈雜聲。等聲音消得差不多了,就跟兩個老師打了招呼就離開了。林建明撐著傘去實驗樓找安良,剛好兩人的時間對上了,安良正好也走出來,陽光略微刺眼,讓他瞇了瞇眼睛。林建明自覺走過去,安良從臺階上下來,一頭扎進他的小黑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