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沐云的報復
等候沐云送錢來的空閑時間,言海棠和張岳腹中空洞,叫人端了幾個小菜吃了起來。
小桌靠窗,窗外小攤早早開張,吃客們也已早早上桌,就聽窗外兩位吃客閑聊。
“一會兒王家的小妞就要出嫁了,聽說連件像樣的嫁衣都沒準備!”
“準備什么呀,那個落井下石的男人壓根沒想正大光明的娶她進門?!?p> “也是,王家老爺走的早,王家的實力也隨著王老爺?shù)娜ナ罃÷淞耍@張家眼光一向勢力,此時怎么會把王家看在眼里!”
“聽說不止如此,張家公子今天還要迎娶另一位新娘進門,據(jù)說這位新娘與張家公子偷偷摸摸好了好幾年了,只等王家徹底落敗,才敢進張家的門,而且我聽說這位才是張家明媒正娶的夫人,王家小姐都不讓進張家大門的,張家把她安排在了后山的半山腰處......”
“就是那個沒幾個人去的半山腰?......那王家小姐可慘了,長得還挺不錯,白瞎了那一張漂亮的小臉蛋!”說話者惋惜的嘆了口氣。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另一位壓低了聲音。
“既然張公子不要她,也不能白白浪費了,不如我們......,反正到時候張家也不會追究?!?p> “好,這主意不錯......哎呦!誰???這么不長眼!”
從春悅閣的窗欞處突然飛出一支竹筷,打在了說話者的頭上。
“走吧,走吧,這種話以后還是少說,欺負那王家小姐的事更是想都別想,遭報應了吧?”早點攤位老板拿著破布驅(qū)趕著兩位食客。
“把錢結(jié)了趕緊走,以后我的攤位不歡迎你們!”老板花甲年紀,說話倒是硬氣。
兩位中年人自知有虧,也便沒再狡辯,扔下幾文錢便離開了。
張岳聽完整個過程,心頭自覺暢快,笑道:“老頭兒仗義啊,沒想到逡州這地方,還有一把年紀的正義使者,一會兒我出去照顧一下老頭兒生意!”
言海棠臉色肅立,捏著手中僅剩一支的竹筷,冷哼一聲:“這些個挨千刀的......”
張岳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不對,問:“你想替那女子出頭?”
“碰不到便算了,既然碰到了,我還真是要管一管!”言海棠一臉的決然。
張岳輕笑了一下,有些無奈:“好吧!你決定的事,誰也攔不住,只是那官糧丟失案何時再查?”
言海棠神色堅定:“不著急,幕后之人既然邀我們來逡州,自然會再來找我們,不管他抱有什么目的,我們只管等即可!”
張岳臉色沉了下去,怨憤道:“他還能有什么目的,他就是一小偷,偷了糧食不說,還想殺人滅口,知道我們不好對付,便用這種裝神弄鬼的把戲來故弄玄虛!這種人最陰險了,我們還是要提前做防范才可!”
言海棠理解張岳的心思,笑了笑:“頭兒沒那么傻,官場混了這么多年,會沒有這點謹慎?放心吧,等我替新娘子出了頭,必定會揪出那幕后之人!”
張岳點了點頭,知道言海棠一向做事很有理智,除非是遇上俊俏男人......
半個時辰后,春悅閣大門口,眾官員俯身拱手,在方從之的帶領(lǐng)下,齊喊:“逡州眾官員恭迎巡撫大人!”
還在里面談天論地的言海棠和張岳,聽到這聲透著窗欞朝外看了一眼,只見春悅閣門口站立有大大小小近二十名官員,為首的官員穿青色官袍,他身材短小,富態(tài)臉圓。
本來應該接自己的沐云則站在了隊伍的一旁,正瞇著眼盯著春悅閣的大門口。
而那春悅閣的老鴇聽聲也慌忙趕了出來,見到這陣勢,心中驚愕萬分,她這小廟里到底供了哪位菩薩,使得這么多官員俯首彎腰的在這拜見。
頓時心慌一下,臉色漸漸蒼白,眼神飄忽地四處張望,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撩起裙擺,搖曳著肥胖的身姿又折了回去。
張岳盯了半晌,不禁感嘆:“這陣仗可真大!”
言海棠冷哼一聲:“這小氣的布政使,在這兒等著我呢?”
張岳也贊同的點了點頭:“是,有點手段,他這是想叫您名聲掃地,回京后少不了有內(nèi)閣學子參您的本子!”
“參就參吧,頂多就是挨頓罵,再降薪一月,習慣了!”言海棠嘴上悠悠的喊道:“走吧!名聲也毀了,總不能躲著不見人吧!”
兩人剛要轉(zhuǎn)身,正逢老鴇走了過來,老鴇手里捧著四張銀票,一臉驚恐的看著言海棠:“小民不知您是從京都來的大官,小民有眼無珠,收了您的錢財,我這就還給您!”
老鴇雙手哆嗦著把那四張銀票又遞了過來。
張岳見狀輕笑一聲:“我錢都花了,豈有要回去的道理。”
聽著張岳不咸不淡的來了一句,老鴇心中更加恐懼,直接彎腰跪下了。
哭求道:“可這錢小民不敢收啊!”
言海棠扶起老鴇安慰道:“錢你拿著,本官可不是會賴賬的人!”
老鴇狐疑的看了言海棠一眼,忙回道:“是,是,大人為官清廉,絕對不會賴賬!”
言海棠狡黠一笑:“不過,你還是要替本官澄清一下,本官來春悅閣是為了體察民生百態(tài),絕不是為了尋歡作樂!”
老鴇聽言心頭一動:“明白,小民都明白!”
“體察民生百態(tài)”這個借口找的不錯,言海棠竊喜,她心中也有了底氣,安撫好了老鴇,叫上張岳朝門口走去。
老鴇先行他們一步出了門口,言海棠緊跟其后,剛要賣出春悅閣的大門,只聽老鴇機械性地大聲喊道:“巡撫大人來春悅閣是為了體察民生百態(tài),絕不是為了尋歡作樂!”
這句話一共念了三遍。
在場官員神色各異,有的驚訝,有的不明所以,有的面色嚴謹,有的面色諂媚,只有沐云面露狡詐。
言海棠暗罵了一聲:“這女人蠢到家了!”
“岳岳,借姐扇子一用?!?p> “干嘛?”張岳謹慎的遞過扇子。
言海棠打開折扇,擋在面前,對張岳低聲道:“姐先走一步了!”
說罷以扇遮面,擦著墻角根兒拐進了另一個胡同!
張岳一臉失望:“頭兒,這事辦的不地道啊!”說著也以袖遮面跟了過去,途徑早點攤時,還順手扔下了一袋碎銀。
前面言海棠回頭:“你不說沒錢了嗎?”
張岳:“頭兒,您聽我說......”
看著兩人消失的身影,眾官員訝然,“這......巡撫大人這是怎么了?哎!大人,別走啊......”
一眾官員追隨身影而來,沐云甩了甩衣袖,心滿意足的離去。
太子府。
太子朱翎捧著一束不知剛從哪里采來的鮮嫩艷麗的花朵遞到太子妃跟前。
溫和的笑道:“蓉蓉,你看,本宮剛從后花園給你采來的!喜歡嗎?”
坐在梳妝臺前,身段柔美,面色潤澤,唇含朱丹的太子妃轉(zhuǎn)過身,艱難的擠出笑容:“殿下費心了,妾身喜歡!......只是殿下不要總為妾身分心,要把精力放在朝中正事上,二殿下那邊剛倒臺,殿下應該考慮如何鞏固殿下在父皇心中的地位?!?p> 太子失落的看了林欣蓉一眼,舉著花束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花碎了一地,委屈道:“二哥倒臺,全是蓉蓉在幕后操持,本宮又沒出什么力,父皇雖然討厭二哥,但是也不見得有多喜歡本宮!
再說他也知道本宮沒那么大能耐扳倒二哥,又怎會把這份功勞記在我身上?”
林欣蓉看著眼前這不爭氣的夫君,輕嘆口氣,像安慰孩子般,安慰道:“殿下是蓉蓉的夫君,蓉蓉所做之事就是殿下做的事,妾身與殿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殿下一定要自己認可自己,將來我們夫婦才能在這大明朝占有一席之地。
倘若殿下輕易放棄,廢黜東宮之日也就不遠了,若長姐專權(quán),以母妃和皇后的關(guān)系,她會放過我們嗎?會放過母妃嗎?試問這滿朝上下以后誰還會把一個廢太子放在眼里?”林欣蓉語氣越來越急,神色也開始變得銳利。
太子被林欣蓉的一番話鎮(zhèn)住了,雙眼空洞無神,身子軟綿綿的跪在了地上。
他自與太子妃成親以來,高貴妃一直都是通過太子妃之手處理朝堂的黨爭,而對于他這個親兒子一直采取放縱的姿態(tài)。
高貴妃與太子妃聯(lián)合太子黨眾官員剛剛扳倒二皇子,氣勢正旺,只有他這個被爭斗的中心整天無所事事,只想與林欣蓉過著雙宿雙飛的日子。
今日太子妃一番話,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這個東宮的位子如此危險,不成功便成仁。
他身子突然戰(zhàn)栗,后脊發(fā)涼。
“蓉蓉,本宮應該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保住你和母妃?你說,本宮都聽你的!”太子拉禁林欣蓉衣袖聲音開始顫抖。
林欣蓉知道太子的脾性,他能答應配合她們,只因為他不希望自己和母妃受到傷害。
她將眼前這個無助可憐的一國儲君摟在懷里,眸子里除了無奈還多了一份感激。
她柔聲道:“如今大皇子早逝,二皇子倒臺,四皇子又下落不明,父皇只有你和長姐了,現(xiàn)下殿下是東宮儲君,而長姐只是一介女流之輩......”
她捧起太子臉龐,疲憊的的眸子凝視著她的夫君:“殿下的勝算很大啊,不管父皇是不是喜歡長姐多于殿下,但他若想讓長姐繼承大統(tǒng),朝堂諸公都不會答應,自古朝堂皆沒有出現(xiàn)過女子掌權(quán)者......”
太子眸子里多了些亮光:“所以我是安全的對嗎?”
林欣蓉收起眸子里的柔光,清麗的臉龐盡顯怨憤:“殿下怎會如此想問題?”
她看著眼前這個不諳世事的夫君,內(nèi)心復雜,即心疼他,又恨他太天真。
林欣蓉站起身子,望著窗外,神色憂慮:“這世間沒有任何事情是不努力就可以得來的。
比如我能嫁給殿下,比如母妃能做到貴妃之位,又比如殿下看似唾手可得的皇位!”
太子起身跟到窗前,不解的問道:“可是父皇終究要老去,而朝堂諸公不會同意長姐繼承大統(tǒng),那將來的皇位不是本宮的還能是誰的?”
林欣蓉沉吟一聲:“萬事皆有例外,長姐的能力和手段不是你我能匹敵的,她做事一向執(zhí)著,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她想做的事情很少有做不到的!......殿下以為只憑妾身和母后能輕易扳倒二哥嗎?”
太子聽懂了林欣蓉的話,他突然覺得自己好無知,原來長姐為了扳倒二哥,會與自己最討厭的人聯(lián)手,而一向和善的母妃和溫柔的愛妃居然也可以做到。
他自問:這世間還有什么是利益不能左右的事情?這世間還有真情嗎?
“你教本宮吧,本宮什么都聽你的!”太子像只可以被任意支配的孤魂,內(nèi)心放棄思考。
“好!”林欣蓉終于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