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腳下的市集,
正玄朝陳都尉一拱手,就此別過。
陳都尉回禮后,策馬揚鞭,帶著人漸漸消失于正玄視野。
轉(zhuǎn)過頭望著不遠處那座大山,正玄不禁生出萬千感慨。
……
滿天月光穿過林間綠蔭成一地疏落。
光陰正好,正玄走了太久,也沒生出燥熱。
望著不遠處靜謐的道觀,正玄長出了一口氣,腳步也隨之輕快了起來。
如今方不過酉時,正玄走近門前輕叩倆聲:
“咚咚…”
沒一會便見火光透著門縫映在他腳上。
“嘎吱…”
道童靜柏提著油燈,見到門外身影不由一愣,好久方才驚喜地叫道:
“正玄師兄,你終于回來了!”
正玄從懷中掏出在山下集市買的些糖食,還沒遞過去,便小道童一把搶過。
看著他洋溢的笑臉,自己的心情又不禁好了很多。
走進道觀,一如往常。
往里走走,見靜室還點著燈,正玄本欲敲門,想了想還是沒去打擾。
從后院水池挑了一桶水,匆匆洗了個澡,便準備回去自己的屋子準備歇下。
剛走至門前,便見道童靜柏走了過來,遞給了正玄一封書信。
署名——禹靜
嗯?正玄還真有些好奇,下山后的禹靜師兄為何會往嵩山寄予自己書信。
催促靜柏趕緊去睡覺,然后走進臥室點了一盞油燈,打開信封,靜靜觀看……
看完后,正玄卻沒想到是這樣一件事:
一個月后,河南道與登州、河東的劍修門派皆會遣人來太行劍宗互相交流、學習,此事又稱劍修作太行會晤,四年一屆,此已是第十一屆。
既是互相交流、學習,當然少不了各派年輕一代弟子的相互切磋。
既有切磋,太行劍宗作為東道主,自是不可讓天下劍修小覷。
不過,太行劍宗現(xiàn)如今易修一脈的杰出弟子都讓禹靜師兄帶下山去。
山上的易賢長老便發(fā)書讓禹靜師兄帶人回來,可禹靜師兄一行人正被其他事情絆住了,著實脫不開身。
便想著讓正玄去代表他這一脈參加會武,后面又經(jīng)過一系列彎彎繞繞,書信才于昨日傳來了嵩山。
不過相比于這個劍修大會,正玄更在意的是信上說得另一件事,也就是禹靜師兄正在處理的問題,
不知哪邊跑出來的綠袍道人,殘害了山下的幾名劍宗弟子,禹靜受命調(diào)查此事,發(fā)現(xiàn)竟與秦嶺那邊的道門有關(guān),此時,禹靜師兄已在前往秦嶺的路上。
關(guān)中那邊的道門多隱世不出,正玄并不熟悉,且因靠近京都的緣故,并無多少門派扎根于此。
若說最出名的,還是個邪道門派——關(guān)中閻魔教。
閻魔教教眾眾多,且多數(shù)隱于朝野。
至今在江湖上露面的權(quán)勢最大者不過是教中左右使,至于閻魔教主除了知道姓裘,便再無其他線索。
閻魔教雖是邪道,卻不草菅人命、肆意枉法,只是門中道意為正派所不容,便歸于了邪道。
禹靜師兄若是秘密前往秦嶺還好,若是行事大張旗鼓,入關(guān)前,怕是要與閻魔教做過一場。
閻魔教之所以被稱作邪道,重要的一點,便是不知何為點到為止。
若是不招惹閻魔教還好,若是招惹了,上下滿門定然誅絕。
閻魔教出現(xiàn)至今不過十余年,卻已進行了三次滅派之戰(zhàn)。
西北的門派不是沒有組織過聯(lián)手抗衡,卻仍是以卵擊石,就此一蹶不振。
天下宗門萬千,盛名之下仍屹立不倒的不過雙掌之數(shù)。
而太行劍宗與關(guān)中閻魔教、嶺南天赫門便是其中翹楚。
……
收好信件,正玄覺得可以幫禹靜師兄這個幫,畢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足夠自己處理完很多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正玄洗漱完,果然見老師清凈子于后院潛修。
清凈子見正玄走進后院,便收起架勢起身說道:
“回來了?!?p> 正玄拘謹?shù)攸c了點頭。
清凈子長出一口氣,像是了結(jié)一樁心事、又像是卸盡了一身枷鎖。
盯著正玄看了幾息,又說道:
“你既已開始修習上清劍法,現(xiàn)在若傳玉清劍法便是在害你。
不過劍法可以不學,功法不可以不修。
綻玉功你舍下了就舍下了,可為師接下來再傳你的功法,修行時可一絲一毫不可懈怠?!?p> 正玄連忙鞠腰行禮:
“弟子省得?!?p> “神開八門!”清凈子忽然低喝一聲。
這一聲,振聾發(fā)聵,若天之妙音直沖腦海。
正玄身軀不禁搖搖晃晃,險些站立不住。
清凈子一個瞬身飄至其身后,食指一扣自己眉心,嘴中叨念著什么,幾息后,忽而出聲:
“開!”
扣在眉心的食指一瞬點在正玄靈臺穴上。
再一個瞬身,清凈子又飄到正玄正前,
又一指點在正玄神庭穴上。
此后清凈子身姿飄忽若神,不斷于正玄周身游走。
正玄身上一個又一個穴位被其打開,最后橫掌一推!
正玄閉目高喝一聲!
身體里傳出陣陣轟鳴…
……
清凈子將已然昏倒在地的正玄扶進靜室的床上躺好,而后便盤坐在一旁蒲團上開始靜修。
……
月上枝頭,正玄終于悠悠轉(zhuǎn)醒,一股餿味直沖鼻腔!
正玄連忙把身上被汗水浸透的衣裝褪下,匆匆跑了出去。
沒一會,已是換上一身干凈的道服跑了回來。
一進靜室便問道:
“老師,早上發(fā)生了什么?弟子怎么什么都不記得?”
清凈子抬眉掃了一眼正玄,一甩手中拂塵,一道氣勁直擊正玄泥丸宮!
劇烈的疼痛,令正玄呲牙緊咬,他怕一出聲便又昏了過去。
此劇痛雖轉(zhuǎn)瞬即逝,豆大的汗滴卻揮如雨下,令正玄幾近虛脫。
連忙扶著張椅子坐下,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清凈子則是起身朝正玄走來,居高看著正玄,沉聲說道:
“為師傳你的那本道書可還在?”
正玄努力提勁點了點頭。
“你再去太行以后,便可以著手修行了?!?p> 正玄一愣,想說又說不出。
清凈子卻是看出了正玄的困惑,解釋道:
“為師已點開了你的任督二脈,雖未貫通全脈,但修習那道書上的功法已是綽綽有余?!?p> 說罷,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弦月,聲色蕭然:
“甲戊庚。
乙丙丁。
壬癸辛。
……”
念著念著,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正玄再也聽不清。
好半晌,清凈子方才轉(zhuǎn)過頭看向正玄,目光清冽而深遠:
“好了,明日你便下山吧,
記得帶上你靜柏師弟?!?p> 正玄聞言想掙扎、想說話,卻都是徒勞無功,幾息后頹然放下。
……
第二日,正玄懷中揣著老師清凈子最后交付于自己的幾本功法,牽著仍懵懂無知的靜柏往山下走去,只是走幾步便回頭看上一眼。
清凈子就那么站在道觀門前,靜靜看著他們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