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墨色魚缸倒扣南天城,一眼望去,城中百鬼夜行。
李長生身著戰(zhàn)時戎甲,雨水滴淅淅瀝瀝滴落在鎧甲山附著點點酥酥麻麻的刺痛感。頭頂老蛟盤須扎丘,大有一股吞天之勢。
其實這次找他懷著怎么樣的目的來到天庭,以及的目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仙界經(jīng)過天庭數(shù)百年的自我封閉,靈氣只有消耗卻沒有產(chǎn)出,仙界早已孱弱不堪,許多較低修為的修士甚至出現(xiàn)了境界倒退的情況。
況且,在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位面時,外來者還會受到來自位面的壓制,若是想以這樣孱弱的一支軍隊去探索舊世,恐怕到最后只有全軍覆沒的下場。
唯有身死道消,福澤一方才有未知的可能吧。
可天下所有人都對大道長生如此向往,卻唯獨大帝獨獨不喜歡呢?他走的那么坦然,沒有絲毫留戀。
可能大道對于他來說真的沒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吧。
忽覺身后脊柱大梁隱隱發(fā)痛,李長生伸手在脊椎上一模,這才發(fā)現(xiàn)身后如烙鐵通紅一片,一尊惡神手托寶塔,兇神惡煞,隨著呼吸起伏脊柱大梁更是如游龍般節(jié)節(jié)游動,發(fā)出如雷鳴般鼓聲。
遠處各部天眾見到這一異象皆是呼吸急促,雙眼火熱,這可是體修武夫大天王境界才會出現(xiàn)的征兆,現(xiàn)在只是筋骨齊鳴,校大龍,待到大天王經(jīng)境界圓滿之時,便是無畏天災,刀槍劍戟加于身而不摧,與佛門金剛身有異曲同工之妙。
淡橙色巨蛟昂首長嘶,體表隱隱有些深黃色閃電縈繞,上蒼再次將神罰的權(quán)柄交予世人。
“來吧?!?p> “今日就用你們這些槊下亡魂祭煉我大天王之境?!?p> 李長生將手中九層寶塔高高拋出,天王法身于身后徐徐展現(xiàn),左手穩(wěn)穩(wěn)高舉九色鎮(zhèn)妖寶塔,右手持一把紫荊長槊,死在槊下冤魂不計其數(shù),無數(shù)冤魂纏繞在槊尖嗚嗚作響。
“吼”
天空漫天雷池于此刻沸騰,猶如受王者驅(qū)趕,無數(shù)雷電自雷池中剝離,自巨龍不斷開合片甲中攥入,經(jīng)歷不斷壓縮錘煉之后劫雷特有的蠻橫破壞性達到了極致。
最終,一團刺眼無比的黃金劫雷在巨龍口中緩緩成型。
雖然只有區(qū)區(qū)拳頭大小,可誰也不敢小覷其中劫雷肆虐中蘊含的狂暴能量。
劫龍口中銜珠向大地擲出,雙眸漠然無色,仿佛只是在進行一場毫不相關(guān)的清掃。
李長生右手擒住槊尾,拖在地上,眼中一點金黃色由遠及近迅速擴大,如長虹貫日,攜帶滾滾風雷襲向自己。
忽然手中長槊一抖,頭猛然震動,槍尖雨滴四濺,蜂鳴之聲不絕于耳。
疾如旋踵槊,李長生手臂根根血管暴起,如盤虬扎龍般猛然輪出手中長槊,身后一根重若萬鈞的長槍大槊彎如圓月初升。
“縱使習得萬般法,唯有力字得我心。”
“開山”
長槊如魚蝦拱背,與近在咫尺得劫雷重重相撞。
感受到蘊藏無數(shù)純陽劫雷之力,槊尖浮現(xiàn)無數(shù)惶恐鬼臉,奮力向劫雷撲去。
兩者相接,無數(shù)鬼魂如陽春白雪飛速消散,卻見槊身彎如圓月大弓,無論如何咆哮怒吼,卻是無法更近一步,劫雷在槊尖滾滾絲絲橙色閃電蜿蜒攀上長槊,試圖鉆入李長生身體中肆虐。
“給我滾開?!?p> 李長生一身修為完全展開,右手猛然握住槊尾,背后脊柱大梁噼啪作響,手上力道又是加重幾分。
黃金雷劫被猛然拍出,隨后在高空轟然炸裂,無數(shù)劫雷傾斜而出在空中盛開,混合雨水滴落在地面,在黑夜中綻放出朵朵耀眼花朵,隨風雨飄搖,久久不熄。
有些黃色劫雷甚至如有靈智般沿著宮殿游走,再度撲向地面,試圖再度撲向李長生,但見長槊揮動,劫雷在還未盡身之時便已被打散。
李長手中長槊一掃,那一汪雷劫便被劈成兩邊,化作點點微光消散。
玉蟬懷中月兔眨眨眼,興奮喊道:“這招我認識,以武夫筋骨將凝結(jié)在劫雷中的力量重新拍散,這樣一來,就如同蛇打七寸,全然沒了氣力,自然也就構(gòu)不成威脅,李天王果然聰明?!?p> 隨后又傷感道:“可那一團劫雷我卻是接不下的,劫雷蠻橫無比,暗藏純陽法則,是天生陰物的克星,你看他手中那桿長槊,方才還是黝黑無比,活脫脫燒火棍一個,可經(jīng)歷雷劫清潔后眨眼間就變得煥然一新,倒是那些槊下亡魂倒霉了。”
月禪摸摸玉兔小腦袋,儀態(tài)萬千,笑而不語。
劫雷共有九道,一道更甚一道,無非不是考驗耐力而已,唯有第九道集結(jié)前八道之力化作一道盡數(shù)傾斜而下,那個時候的渡劫者已經(jīng)精疲力竭,如風中燭火,搖搖欲墜,唯有少一方天才大能方能堪堪撐過去。
雷池中碩大巨龍再次吞吐,瞬時甩出一團規(guī)模稍稍更大劫雷,竟然一點也不個喘息機會。
李長生五竅煙氣繚繞,那是鎮(zhèn)守邊疆之時所受的暗疾,邊荒冷徹刺骨,陰氣極重故而長槊寄生許多鬼物,此刻竟然被被鉆入體內(nèi)的陰雷統(tǒng)統(tǒng)逼出體外。
李長生手中長槊微微抖動,只四肢暖流滾滾,有一股說不出的舒服,甚至還從中感悟到了未接觸的道法。
“這劫雷中有大機緣,不應推開的?!?p> 李長生又驚又喜,方才那道劫雷力道來勢比預想的還要厲害,若不是即使散開修為,那劫雷也不會那么輕松接下,但意料之外的是劫雷毀滅之中竟然還蘊藏縷縷生機,竟然還能修復身體,滋養(yǎng)體魄,壯大己生。
一旁無數(shù)天眾看到劫雷蘊藏威勢并未想象之中毀天滅地,上一秒正當暗自慶幸可以松口氣之時,下一秒錯愕看到李長生竟然收起法身,以肉身之力主動迎接上了空中轟擊而下的劫雷。
盤古膝下,天公老頭儼然從睡夢中驚醒,見到李長生這等作死舉動后,氣的直跳腳,不由得破口大罵道:“額......李長生你搞什么飛機啊!!!你才小小大天王圓滿修為,你要氣死爺爺嗎?”
天公氣的仰天錘胸,天劫外人不可干預,即使他這個仙界意志化身也不可以,這樣下午去的話這個作死的小崽子妥妥要亡了,卻全然沒有注意到身旁雙眼含笑的叢玖。
“原來平時一本正經(jīng)的師傅還有這樣著急的時候啊?!?p> “原來他也是為我們著想的。”
“這小崽子和叢玖叢羽那崽子一樣不聽話啊,一個不聽話,一個太聽話,這個萬一則是聽話聽一半啊,哎,你小子站在這里多久了?”
“聒噪”
盤古一道神念赦下,天公只覺口中突然發(fā)不出聲音了。
不料轉(zhuǎn)頭之時正好看到一旁偷笑的叢玖,礙于口中被封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天公機的指指風平浪靜的時光長河,又指指自己,指指叢玖,意思是問他什么時候來這里的。
“嗚嗚,嗚嗚嗚嗚?”
叢玖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連忙問道:“師傅,你問我什么時候在這里的是嗎?”
天公點點頭,露出滿意笑容,跳起來拍拍叢玖肩膀,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弟子里面叢玖雖然稍稍愚鈍,卻還是稱得上是天資聰慧了,勉強過得去。
天公此時已然老頭模樣,雖然神采奕奕,卻還是和身材高挑的叢玖差了那么一點,
叢玖伸出胳膊將老頭托在手臂,連忙解釋道:“師傅剛剛在龍骨說話的時候我就聽見啦。”
天公一聽,怒目而視,不斷責怪叢玖為什么不早點遲出來,自己這次糗大了一,在弟子面前樹立的光輝形象就這樣崩塌了。
“嗚嗚嗚,嗚嗚嗚?!?p> 叢玖右手在身后偷偷將畫卷卷起,移步到岸邊,眺望遠處,輕聲訴說道:“弟子那時候雖然意識附著在那具龍骨上,能夠感受到外界,卻沒有辦法提醒,是弟子不對了。”
天公聽到龍骨殘骸后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突然失去了精神,拍手示意叢玖把自己放下來,然后雙手抱膝,把頭埋在膝蓋上,一眼不發(fā)。
叢玖小心放下師傅,端立身后,望著師傅背影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小心問道:“那龍骨其實是消失許多年的哥哥吧?”
天公點點頭,卻還是將頭埋在臂彎中。
他不敢面對眼前的弟子,當初兄弟兩個跟隨自己,到如今卻空留一人,還是一輩子只能寄宿在光陰中的魂魄身。
叢玖無聲點點頭,望著小溪中潮起潮落人影,老神在在。
師傅到底是老了,縱使有千鈞道理,可身子骨還好是大不如前了,現(xiàn)在蜷縮在一塊就像只飽猴子一樣,放在坐在手臂上時,幾乎沒有多少重量。
叢玖從時間長河中摩挲,最終撈上來一塊被沖刷光滑的龍鱗放入手中,嘆息道:“其實,哥哥的事怪不得師傅的,哥哥一切都好,脾氣倔,又不甘于落寞,他害怕被忘記,害怕在時間長河中被淹沒所以才會這么沖動的?!?p> “一步錯,步步錯,其實哥哥在成為時間之主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的未來,只不過那個未來會牽連到老師,所以他才選擇了另外一個對誰傷害都小的那個答案。”
叢玖攙扶起天公,將手中鱗片遞到天公手中,釋然道:“師傅,其實我們誰道沒有錯,有錯的只不過是我們每走一步都要聽從所謂天道的安排,我們的人生軌跡其實都已經(jīng)被規(guī)劃好了。”
天公張開手心,是一塊長在龍身心口下的鱗片,在時間長河中已被淘洗的失去了本來的樣貌,只有大體依稀可見。
在天庭的上方,盤踞著一棵樹,樹將天界的每一個人編制在一起,無法逃離。
叢玖仰望滿天星河,九州十五依舊光彩奪目,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候。
“真好啊,滿天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