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汪

　　小妖……大妖……太妖……三者之間的差距超出想象……方鴻跨境斬殺先天大妖，是因為引爆先天元氣，力量翻了兩倍多，真氣量攀升，暴漲，整體實力拔高一大截。

　　這一刻。

　　隔著百丈距離。

　　太妖落地，氣流涌動，制造出可怕風(fēng)壓。

　　轟隆?。?p>　　直面太妖駕臨，方鴻全身炸響，勉強(qiáng)抗住風(fēng)壓，體表肌膚龜裂，鮮紅的血流出來。

　　妖軀龐大，無邊無際，遮住了漫漫冬夜。

　　浩蕩氣息，恐怖威勢，仿佛把天地壓垮。

　　“好家伙……”

　　“厲害了……”

　　方鴻感到無與倫比的壓迫，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瘋狂擠壓，竟沒有容身之處！

　　當(dāng)真一點不夸張。

　　太妖隨意扇動翅膀的颶風(fēng)，足以把后天武人席卷絞殺，整個人嘁哩喀喳扭曲一團(tuán)，被活活碾死，乃至于炸成血霧……先天武人，真元之境，壓趴在地上，直不起身來，也只能茍延殘喘……這就是鴻溝一般的巨大差距，無可企及，無可跨越，不止是實力強(qiáng)弱，還是生命層次的絕對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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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了。

　　太妖張開翅膀。

　　看不見一絲一毫的光線。

　　方鴻咬牙，挺直腰背，雙腿顫抖了起來，肌肉緊繃，筋骨齊鳴，毛孔里滲出血色。

　　在太妖面前，昂首挺胸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好似一格一格的慢動作畫面。

　　脊椎骨咔咔直響。

　　真氣轟鳴，力量爆發(fā)，方鴻終于抬頭看到它。

　　所謂太妖！

　　宛若天災(zāi)！

　　人間大禍！

　　只有親眼目睹太妖的人，才知道這些描述多么貼切……方鴻看不到太妖妖軀的盡頭，它雙翼展開，約有兩百丈，高度將近一百丈，幾乎把蒼穹籠罩，把皎月遮住，把寒風(fēng)擋住，淪為無光無聲的黑暗牢獄。

　　擱在前世。

　　這尊太妖展翅籠罩將近二十個標(biāo)準(zhǔn)規(guī)格足球場。

　　‘那位副司主……’

　　‘竟然在高空跟它周旋糾纏了大半個時辰，從五百里之遙的岑久縣，一路打到飛云縣，電閃雷鳴，風(fēng)暴過境，堪比重大級別的氣象災(zāi)害……不愧是官居三品，副司主卿位級別?！?p>　　饒是方鴻也動容，為之震驚。

　　其不幸落敗。

　　誰也沒資格指責(zé)。

　　那位副司主已經(jīng)竭盡全力了。

　　畢竟……太妖……壓根不是人世間能夠誕生的恐怖妖物。

　　就在這時候。

　　黑暗無光的天空，忽地亮起兩個小太陽，像是兩個大燈籠，像是兩個閃亮的巨型探照燈，像是兩個藏著百萬星子流淌發(fā)光的巨型漩渦。

　　小太陽？燈籠？漩渦？

　　不！

　　那是太妖的瞳孔！

　　橫亙天上，俯瞰大地，它瞪了眼副司主，便有實質(zhì)化光柱垂落，將其沖刷的體無完膚的重傷：“大乾國，鎮(zhèn)邪司和誅妖司的人都是硬骨頭……我是通古妖子嗣，親生的子嗣，憑你區(qū)區(qū)一個副司主欲要拖住我，是癡心妄想，找死呢！”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p>　　“寧死也不屈?！?p>　　“為弱者犧牲?！?p>　　“你們?nèi)俗逭媸潜百v的種族，不明白弱肉強(qiáng)食，優(yōu)勝劣汰的道理?！?p>　　緊接著。

　　晶鉆般淺綠顏色的瞳孔一轉(zhuǎn)，移動了一段距離，直勾勾盯著方鴻。

　　太妖，是生命層次上的高貴。

　　它與副司主搏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方圓數(shù)十里，一覽無余，洞察秋毫。

　　因此……它聽到方鴻的話，也看到方鴻屠殺妖族的情形。

　　“嘖嘖?！?p>　　“后天九層，真氣之境，屠戮小妖六十二，打死了四頭大妖，看來是一位人族天才?！?p>　　“但也僅此而已了?！?p>　　“我這次出行，駕臨大乾國，帶來的大妖全都是一次蛻變，相當(dāng)于你們?nèi)俗宓南忍斐蹙?，真元之境……你這個小家伙有點意思，后天九層，近乎有先天二境、真罡之境的戰(zhàn)力，天才之中也算相當(dāng)不錯了。”

　　它開口說話。

　　這片天地發(fā)生強(qiáng)烈震動，不堪重負(fù)。

　　方鴻啞然。

　　按照它的意思。

　　那五頭大妖居然是棄子——大妖小妖的死活，它不在乎。

　　“別害怕?！?p>　　“不殺你?！?p>　　“萬一惹來人族圣地的強(qiáng)者，可就得不償失了?！碧氲搅艘恍┯腥さ氖虑?，咯咯直笑，似在譏諷，挖苦，音波滾滾如雷鳴。

　　宏大之極的音浪，蕩起回音，重重疊疊。

　　方鴻耳膜劇痛，流出血，就聽見太妖詢問：“人族的天才方鴻，你從何處來？”

　　“洛河村?！?p>　　“……”

　　太妖頓時沉默了。

　　它瞳孔轉(zhuǎn)動，綻放淺綠色妖光，打量了一眼方鴻：“我再問一遍，你從哪里來？即使是天賜之才，膽敢戲耍我，不敬不尊我，也是個死罪，別依仗天才身份就肆無忌憚?！?p>　　從哪里來……

　　什么意思……

　　方鴻若有所思道：“那……我從青山醫(yī)院來?！?p>　　“咯咯。”

　　“原來你不是天才?！碧请p淺綠色瞳孔一閃，流露出極度兇殘的暴虐之色，嗤笑道：“你不會以為跨境界斬殺大妖，就是天才吧？卑賤之人，先吃了你，勉強(qiáng)也算小甜點?！?p>　　兩問兩答。

　　它察覺到方鴻并不是天才，立即暴露嗜血的本性，垂首，張嘴，欲要叼起方鴻。

　　“走！”

　　一聲嘶啞的低喝。

　　“走啊！”

　　只見那位副司主掙扎起身，血肉模糊的身軀燃燒烈焰，凌空一躍，驚天一擊，掀飛太妖。

　　天上重現(xiàn)長夜。

　　皎月，星光，卻黯然失色。

　　太妖探爪，生擒這位副司主：“垂死掙扎，毫無意義……你立誓拯救弱者？我現(xiàn)在就要吃了這個叫方鴻的年輕人族，你能做什么，你能怎么辦，再怎么不屈的信念意志，終究要屈服在實力之下。”

　　“要知道。”

　　“這就是弱肉強(qiáng)食?！?p>　　說完，它舌尖一吐，瞬間延長上百丈。

　　唰！

　　閃電一般的舌尖卷向方鴻，要將其卷入口中。

　　“我……”

　　副司主閉上眼睛：“抱歉，我愧對誅妖司之名……”

　　正此時。

　　方鴻扛著難以言喻的壓力，嘴角開始上揚，皮膚滲出血跡，擠出篤定笑容，道：“我肩負(fù)斬妖大業(yè)、蕩盡世間妖氛的偉大使命，怎么會止步于此？所謂太妖，前期的守關(guān)妖物，我還沒有打通關(guān)，就提前遇到，完全不合理，不符合正常邏輯?！?p>　　“這一定不是無解死局……”

　　“因為……”

　　“奇跡會發(fā)生！”

　　方鴻一點點抬手，五指彎曲，青筋暴露，血管炸裂，骨頭折斷，瞬間捏印東天門。

　　“？？”

　　副司主被太妖擒在爪子里，眼睛睜開一條縫，怔怔地看著方鴻。

　　他沒有聽懂。

　　但也大概明白了方鴻的意思。

　　就想問……

　　怎么得出的結(jié)論……

　　從何處分析推理出來的啊……

　　曾見過大風(fēng)大浪，練氣品階，博聞廣識的副司主也懵了。

　　“……”

　　太妖舌尖驟停，懸空打轉(zhuǎn)兒，略顯遲疑了起來。

　　“奇跡……會發(fā)生??？”

　　它很費解，完全不懂，這個叫方鴻的后天武人哪里來的自信。

　　言之鑿鑿。

　　不像是虛張聲勢。

　　生性謹(jǐn)慎的太妖扭動頭顱，轉(zhuǎn)動淺綠色瞳孔，觀察四方，感知周邊，驚疑不定的樣子。

　　要知道……蒼禺妖國崇尚著弱肉強(qiáng)食的規(guī)矩，弱小是原罪！它從小到大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危機(jī)，全憑著處處小心的謹(jǐn)慎作風(fēng)，才能夠一路成長，從妖君眾多子嗣里面殺出來，短短兩百年就晉升成為太妖。

　　而現(xiàn)在。

　　它可以確定。

　　附近沒有隱藏的練氣階層……它催動自身的妖族天賦，察覺到東方方向似有人馳援，是練氣階層，距離尚且很遙遠(yuǎn)，少說也有二百里。

　　等那人到了。

　　已經(jīng)太遲了。

　　它早就生吃方鴻、副司主、吞食了在場的所有武人，再對著大乾郡縣扇動翅膀，刮起一股股妖風(fēng)，讓那些城里人十不存一。

　　到那時，帶上張大田尸體，它振翅高飛回妖國。

　　沒人追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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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及此處。

　　太妖出離憤怒了……它差點被一個卑賤人族戲耍，蒙騙。

　　被人族胡言亂語嚇住，何其恥辱！

　　“死！”

　　舌尖一閃而逝，直抵方鴻面門，它不打算生吃此人，而是絞碎，卷成一團(tuán)血霧。

　　瞬間。

　　方鴻眼前一花，就看到如同擎天巨柱的太妖舌頭碾壓而至。

　　天塌地陷，壓迫絕倫。

　　動彈一下，都是奢望。

　　他腦海中相繼閃過張大田、夭兒和蓁蓁、以及一個個熟悉的身影，接著全部消失了，空蕩蕩，孤零零，面朝內(nèi)心最深處。

　　雜念清空，思緒至純，只剩下唯一念頭……

　　不為任何人……

　　為自己……

　　為自己此生無悔，將來無悔，不因今夜的畏懼、膽寒、怯懦、退縮而感到羞愧。

　　前進(jìn)！

　　前進(jìn)！

　　向著太妖揮拳！

　　或許世上從來沒有奇跡——這，就是奇跡！

　　方鴻心底發(fā)出源自生命靈魂最深處的咆哮，一步踏出，一拳打出！

　　嗡！

　　東天門第一式：開門見山。

　　冥冥之中，福至心靈，方鴻再一次摸到爐火境的邊兒——爐火爐火，無火不成。

　　火……

　　萬物起源……

　　一團(tuán)火藏在心底，要焚燒一切，還世間清明。

　　噹！

　　置身于生死存亡的絕境，方鴻領(lǐng)悟爐火純青的高妙之處，不再拘泥于五指結(jié)印，握成拳頭又何妨，揭天掀地慰生平。

　　方鴻右拳正前方：

　　偉岸恢弘的虛影門戶顯化而出，鑲嵌日月星辰，容納萬事萬物。

　　朦朧模糊。

　　貴不可言。

　　屹立在無盡高處。

　　太妖驚呼：“參天之門……不對，僅僅是外表相似，造型相似，區(qū)別很大，估計是個仿制品?！?p>　　“還想蒙騙詐我？”

　　“死！”

　　攻勢未到，暴風(fēng)已至，方鴻右拳肌膚碎裂，筋膜泯滅，血肉紛飛，只剩下慘白骨骼。

　　整個人好似壓得扭曲變形。

　　即將撞擊的時刻。

　　那虛影門戶搖動。

　　似乎是……

　　門開了……

　　不可名狀的叫聲傳出來：“汪！”

　　“？？”

　　太妖凝固了，僵住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凄厲嚎叫。

　　門內(nèi)一聲叫。

　　門外太妖嚇破膽，心膽俱裂，魂飛魄散。

　　“不，不……”

　　它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淺綠色瞳孔遍布驚恐，駭然，絕望，來自生命本能的恐懼——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的恐懼把它淹沒，吞噬，傾軋，排山倒海，鋪天蓋地一般地碾碎心靈。

　　妖軀的心臟裂開。

　　悚然炸毛，根根脫落，一口口妖血吐出。

　　那雙翼展兩百丈的遮天之翼緊緊裹起來，它縮成一團(tuán)。

　　值此之際。

　　被它爪子捏著的副司主墜落，人在半空，竭盡余力，并指成劍，劃破了黑暗長空。

　　唰！

　　劍光亮起。

　　太妖頭顱與軀體徹底分離。

　　龐大頭顱，翠綠毛發(fā)，絲滑流暢如綢緞，閃爍著瑰麗光華，一點點歸于寂滅黯淡。

　　轟隆兩聲，太妖頭顱落地，緊接著妖軀向后栽倒，搖搖晃晃直挺挺墜落下去，似乎是一座小山崩裂垮塌，超過百萬噸重量的妖軀砸出一場強(qiáng)烈地震，土崩瓦解，地動山搖，大地上四分五裂出現(xiàn)巨坑。

　　它砸在地上，又微微彈起，向后劃出一小段距離。

　　地表被刮起一層又一層。

　　煙塵飛揚，砂石四濺，泥土堆積在盡頭。

　　隨著妖軀墜地余波氣浪擴(kuò)散，方圓幾十里區(qū)域都有震感——近距離遭到地震沖擊的副司主在地上彈起落下又彈起又落下，滾到這邊，滾到那邊，最后趴在地上，渾身沾滿灰塵，臉龐寫滿了呆滯錯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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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震結(jié)束。

　　塵埃落定。

　　副司主低頭看著指尖劍光，看了又看。

　　“死了？”

　　“就這么死了??！”

　　“它妖力妖光全部收回體內(nèi)，完全不設(shè)防，才一劍僥幸擊斃……”

　　副司主抬頭，緊盯著太妖，經(jīng)過再三確認(rèn)后，扭過頭注視方鴻，他聲音都在顫抖：“你說奇跡會發(fā)生……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

　　他搏殺太妖，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從岑久縣城門，打到飛云縣城門，一路死戰(zhàn)五百里。

　　只能纏斗。

　　將其牽制。

　　沒辦法驅(qū)逐太妖。

　　除非拖到第二位練氣階層的武道高人支援……畢竟是通古妖之子，實力極為恐怖。

　　但。

　　方鴻揮拳。

　　太妖亡命慘叫。

　　副司主抱著寧可戰(zhàn)死也要令其重傷好讓第二位練氣階層有機(jī)會斬殺這尊太妖的念頭，奮余力，一劍出，太妖當(dāng)場喪命。

　　“這，這?！?p>　　這讓副司主三觀崩塌，大腦一片空白，甚至懷疑人生。

　　太妖真的有那么恐怖嗎。

　　一劍而已。

　　簡簡單單。

　　豈不是有手就行……副司主直勾勾盯著方鴻，忍不住顫聲詢問。

　　方鴻：“聽見那個叫聲了嗎。”

　　副司主：“沒聽見……你是說太妖的吼聲嗎?！?p>　　方鴻：“不是?！?p>　　副司主追問：：“什么聲音，要不你描述一下。”

　　方鴻沉吟了一下，道：“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