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測之境中,平安倒是未有使劍,可瞧其身手分明是有些功力在身的。
問話的乃是太疏宗有名的劍癡絕塵大師,也是這殿內(nèi)平安唯一有印象的先生。
因為平安曾有幸與他請教過一二,那時她剛擁有自己的靈器。
與其他術(shù)法系別不同,劍術(shù)器法尤看重天賦,越到后期越是如此,否則便可能連靈器都召喚不出,是以劍癡名聲雖響亮,但其門下學(xué)生卻不多,平日里也難得會起收人的心思。
可平安斷沒有要入劍癡門下的意思,畢竟有過一面之緣,算得上半個熟人,相處久了只怕露了餡。
她訕然,憂愁著如何應(yīng)答。
想她不久之前,還覺著自己應(yīng)該已與太疏宗無緣,哪知就這一會兒工夫,她便成了競相爭搶的人物,委實始料未及。
“小姑娘不用急著拒絕?!苯^塵撫了撫自己的胡須,“老夫與那幾個老匹夫不同,老夫可從不強人所難,靈測大會還未完全結(jié)束,你可以趁這段時間好生考慮考慮?!?p> 說到最后,他似有意般,提了提音量,叫還在爭論不休的其他幾個老先生聽得明明白白。
幾人一聽這話,哪能高興,丁老大傅當(dāng)即冷冷一哼,“就你假清高,活該門下冷落?!?p> 絕塵不甘示弱,“瞧瞧你自己,能好得了哪兒去?”
“……”
眼看老先生們已從搶人之爭變成了攀比抨擊,你一言我一語不可開交,主座上之人倒像是見慣了這場面,依舊泰然自若,只等一眾人吵累了,才以一句——她身份尚存可疑之處,把所有人都敷衍了去。
平安如何能瞧不出,墨知許只怕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入門,之所以給了她一個靈測名額,應(yīng)是早便對她身份起了疑,想通過靈測試探些什么。
而今看到殿內(nèi)這一幕,她也算明白了當(dāng)初那個賭約的作用,要不是心魔鬧了一出,迫得她毀約嶄露頭角,那待靈測結(jié)束,想要打發(fā)掉她就更容易了。
她抬頭,恰與座上人對視上,不禁抿了抿唇,掩飾住上揚的嘴角,看來她這“庸才”也有讓他頭疼的時候。
掌門既發(fā)了話,幾個老先生到底顧忌幾分薄面,終是告辭紛紛離了殿。
最后,殿內(nèi)只剩下平安和墨知許。
平安垂下眉眼,端出一副恭敬模樣,“墨掌門,不知我是否可以下山了?”
男人不置可否,只居高臨下瞧著她,許久才開口道:“姑娘為何這般急著走?”
“山上多有不便,何況我這靈測結(jié)果都出來了,掌門若不愿收我,以我身份,太疏宗也就無我立足之地,倒不如早些離去?!?p> 剛才雖看得熱鬧,但她還不至于得意忘了形,太疏宗有太疏宗的規(guī)矩,一旦她的身份背景揭露,讓人得知她是個連參加靈測都不夠資格的貧寒女子,即便天賦再高,她亦不覺得先前那些個求才若渴的大傅們會為了她壞了宗門規(guī)矩。
墨知許起身,緩緩走下臺階,“姑娘既知道自己身份,緣何還要冒險上山?”他走至她近前,“以前倒也是有不少像姑娘這般抱著僥幸之心的寒門子弟偷偷上山,但規(guī)矩便是規(guī)矩,他們無一不被逐出了山門,姑娘莫不是以為自己會成為那個例外?”
平安神色一凝,沉默片刻才啟唇道:“一心求學(xué)之人不分高低貴賤,規(guī)矩由人定,前人雖沒能改變它,但我相信終有一日終有一人會將它改變?!?p> 她相信,這世界不會只有她一個“曦姀”。
聞言,墨知許略微一怔,很快恢復(fù)如常,“你來太疏究竟是何目的?”
見他如此開門見山了,平安干脆大方一笑,“自然是為了求學(xué),墨掌門難道還不清楚你們太疏宗,那可是天下眾宗門派別之首,多少人趨之若鶩,讓我心生向往也不足為怪吧?”
眼前人卻不好糊弄,“姑娘若真心生向往,怎么不多留幾日,想辦法來改變改變這規(guī)矩,反倒這么快就放棄了留下來的念頭?”
平安微怔,瞧對方明顯在審視自己的神情,她笑容不變,“誠如掌門所說,我不過一介資質(zhì)平庸之輩,尚還有些自知之明,可不敢妄想能改變什么,況且離家甚久,難免想念,我不過是想早日下山,早日看到家中親友罷了?!?p> 說完這話,她眼中閃過一絲戲謔的狡黠,意味分明。
墨知許看在眼里,神色倒還自若,“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墨知許顯然沒信她的鬼話,道了句還需她在山上多留幾日直找到心魔線索后,才放了人。
平安轉(zhuǎn)身正欲踏出門檻,身后人忽又叫住她:
“之前銀諭教多番向我推薦于你,可見你與她關(guān)系非同一般,我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給你個留在太疏宗的機會。”
平安回頭,蹙了蹙眉,“這次又是何條件?”
男人淡淡一哂,“姑娘當(dāng)真聰慧?!?p> ……
出了議事殿,平安一路若有所思,直在回竹屋的半道上撞上了尋過來的銀翎。
一見到她,銀翎滿面擔(dān)憂之色,邊拉著她左瞧右看,邊問道:“老師,您沒事吧,我到了竹屋沒見到您人,過來途中聽說您被掌門帶走了,他可有為難您?”
平安笑著搖了搖頭,“你放心,他沒有為難我?!闭f著,她眸色一沉,“不過他應(yīng)該在懷疑我的身份了?!?p> 銀翎聽言一驚,“那還等什么,我現(xiàn)在就送您下山去?!?p> “我暫時還不想下山?!?p> “為何?”
平安斂去幾分笑意,“墨掌門準(zhǔn)許我可留在太疏宗?!?p> 銀翎面露疑色,“您說掌門他許您留下,可您不是毀約了嗎,他還愿意收您為徒?”
“沒有收我為徒,是讓我作為外門弟子留在太疏宗?!?p> 銀翎更是不解,“可太疏宗從未聽過外門弟子一說?!?p> 說罷,她像是猛地意識到什么,兀自擺頭道:“不行不行,老師您不能留下,掌門他定是想用這個辦法拖住您,方便調(diào)查您。”
平安倒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可怪只怪墨知許給的條件太誘人,外門弟子雖不能編入宗門之內(nèi),但卻可以自由出入藏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