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院沒有太醫(yī)愿意來為罪臣之女診治,合宮妃嬪一聽貴妃娘娘殿前辱罵圣上還吐血暈倒個個都暗自幸災樂禍。
這一刻,滿宮里的人都盼著她早死,除了她的貼身侍女——宛童。
這丫頭硬拉著太醫(yī)院的人去明乾宮,結果被趕出來了。她也是個死腦筋,想不到別的好辦法,愣是在太醫(yī)院門口跪了好幾個時辰。
這天實在太熱,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一滴一滴砸在地磚上,宛童視線開始模糊。
她強撐眩暈,努力睜著眼,嘴里發(fā)出的聲音微乎其微。
“求你們救救我家娘娘吧,求你們了……”
“哎喲,誰敢救啊,求他們有什么用。”
一雙穿著淺青色繡著荷花紋樣弓鞋的腳在她面前站定,宛童此刻顧不得禮數(shù),伸手就去抓那人裙擺。
“求你,救我家娘娘。”
說完,就暈了過去。
“我是來救的,不過你家娘娘聽不聽我的就不一定了?!?p> 黃昏的明乾宮來了一位身份特殊的人,因為皇上并沒有明確旨意要關李姝因禁閉,所以門口只有兩個小太監(jiān)守著。
“恕奴才眼拙,之前沒在哪位小主宮里見過您,您是哪位?”
那人沒說話,只亮出了自己膳藥局女官的腰牌。小太監(jiān)抬眼看,確實是女官腰牌,上面寫著南柒兩個字。
“我是這月新上任的,還沒到各宮走動過,沒見過我正常。太醫(yī)院事多忙不過來,就讓我給娘娘瞧瞧。勞煩公公開門,我瞧完也好回去交差,給娘娘拿藥?!?p> 兩個小太監(jiān)不在有疑心,開門放了人進去。直到天黑透了,南柒才出來,出來的時候神色自若。
沒想到,當夜李姝因還是摒退左右,用一把剪刀自裁了。
這么壯烈的死法,心里得是有多恨。
李殊因下葬這天,葉城下了久而未見的大雨。
江臨聽到宮人來報李殊因死訊的時候,淋著大雨去了明乾宮。但是到了殿門口,他又遲遲不進去,佇立良久以后又默默回了養(yǎng)心殿。劉全跟在身后大氣也不敢出,他也不明白皇上這樣是不是心里有貴妃娘娘。
可又有什么用呢,皇上連最后一面也不肯見,只給這淑佳皇貴妃的謚號和皇貴妃儀制,做給活人看的罷了。
“劉全?!彼咧?,就聽皇帝喚他,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神差點就讓自己腦袋分家了。他趕忙上前,弓著腰道“奴才在?!?p> 沉默良久,耳邊也只有雨滴落在地面上摔碎的聲音,就在劉全以為自己聽錯的時候,他又聽到江臨的聲音從雨中傳來:“你說她恨我嗎......唉,罷了罷了。你去告訴明乾宮的人,吊喪可以,若是讓我聽到有哭聲從明乾宮傳出來,所有人即刻杖殺。”
他只是自己害怕聽到哭聲,惹得自己想起她來。
他是愛過她,但也只是登上這皇位之前。他李家,在他心里也不過是爭奪皇位的工具,現(xiàn)在成了最大的阻礙當然得除。他承認自己是狠毒,相比兒女情長,他更喜歡這江山。
藏辭站在明乾宮側門,看著手里原本完好無損的步搖緩慢出現(xiàn)了一條裂縫,然后“啪”的一聲,簪子硬生生斷成兩截。
“唉,怎么說都不聽呢。怨念這么深的東西我怎么敢收。既然這簪子是那個渣皇帝給你的,你就回來報仇吧,怨念一消散說不定能修復它?!?p> 雨下了一天,他也在養(yǎng)心殿坐了好幾個時辰。一直到華燈初上,也不過幾個時辰的時間,他卻好像老了好幾歲一般,眼底盡顯疲態(tài)。他未用晚膳,匆匆洗漱過后便就寢了。
沒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對李殊因那種混沌不清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次日早朝,江臨心不在蔫,他盯著冠前垂下的珠簾失了神。
“皇上,皇上?”
“啊,愛卿何事啊?!?p> “皇上,對于江南水患的事情您對老臣的建議還有什么不滿的地方嗎?”
江臨朝董尚書的位置看了過去,猛地想起這是原來李宰相上朝時候站的位置。他心口一緊,想起昨日在明乾宮,他甚至連她最后一面都沒看到。
她應該也不想看到自己吧。
“皇上,皇上,您身體是否不適?!?p> 小德子的輕聲呼喊又把他拉回了現(xiàn)實,他揉了揉眉心一副累極的樣子,昨晚到現(xiàn)在他也不過睡了半個時辰。
“朕深覺愛卿提議甚好,其他人還有什么異議嗎?!?p> “臣等附議。”
“好,江南水患刻不容緩,這件事全權安排董尚書去辦。退朝吧?!?p> 江臨起身準備走,卻發(fā)現(xiàn)滿朝大臣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
“愛卿們還有事秉奏?”
“皇上,臣還有一事?!?p> 江臨嘆了口氣。今日他身子實在不適,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休息喘口氣,董尚書這個老頑固又跳出來說話。
“何事?”
“臣想讓皇上見一個人?!?p> 話音剛落,江臨就見一人從殿外臺階走了上來。等到江臨看清那人面貌時,他瞪大了眼睛徹底愣住了,一陣徹骨的寒意升了起來……不僅僅這個人是死而復生的李殊因,還因為她臉上的尸斑,挺的大大的肚子和脖子上密密麻麻被線縫合的地方。
隱隱約約可見沾滿血的線在她的脖子上縫了一道又一道,簡直像是個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江臨在李殊因進殿的那一刻徹底癱坐在了龍椅上,他開始頭痛欲裂,隱隱聞到一股尸臭。
他這些年殺過不少人,也發(fā)明了很多殘忍的酷刑,再慘再惡心的死法他都見過。更別說他為了皇位殺兄弒弟,心早就冷硬的像石頭??墒撬坏貌怀姓J,見了李殊因這個樣子,他著實害怕的腿抖。
他覺得這肯定是個夢,只是自己沒有辦法醒過來。
“江臨。我回來見你了?!?p> 李殊因的聲音陰暗沙啞,一步步逼近江臨,每走一步,骨節(jié)都會發(fā)出吱呀吱呀的響聲,聽的人頭皮發(fā)麻。江臨看著逼近自己的人,大聲喊著護駕。但是大殿內除了他和李殊因其余的人都一動不動,只是死死的盯著江臨。
“你不是自裁了嗎,你,你......”
“妾身這次回來是想讓皇上看看我們未出世的孩子?!?p> “你,你懷著孩子?!”江臨聽了愣了愣神接著便大驚失色,急忙質問道:“你為何不告訴朕,朕要是知道你懷著孩子......”
“怎么樣?”李殊因笑了笑,眼底盡是輕蔑“你就不殺我全家?還是你就阻止我去死啊。江臨,你是多狠毒的人啊,為了皇位,剛滿月的嬰兒你都殺得,更別說我和我?guī)е罴已}的孩子。我只想讓你看看我們未出世的孩子,了了這個心愿我就走”
“李殊因,你都死了,肚子里也是死胎。你不如早早去投胎,別在這里浪費時日了?!笨粗阱氤叩睦钍庖颍劦搅丝炝钊酥舷⒌氖?。但是他突然覺得沒那么害怕了,此刻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她生前從未好好看過她的樣子。
她的笑,她的溫柔,她的好。甚至她的嗔罵,在很久以前都是他最喜歡的,他覺得那個時候的李殊因暖到他的心坎里了。
可是他心里一直都明白,他不愛她,他愛得只是江山社稷。萬物歸去,不過一場山河永寂罷了。他這種人,注定孤獨一輩子。
“休要糾纏了,念著我們最后一絲情分,你趕緊走吧。不然朕就割了你的舌頭,讓你到閻羅殿也無法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