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對著周嬤嬤擺了擺手道：“嬤嬤不要說了，我累了?！?p> 周嬤嬤住了口，看著惜春，面露關(guān)切的問：“姑娘怎么了？”
惜春以手撐頭向周嬤嬤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周嬤嬤欲上前，惜春利用最后一絲力氣喊道：“下去！”
周嬤嬤頓住，守在門外的晴雯和入畫聞聲而入，二人搶在周嬤嬤前面扶住了惜春。
周嬤嬤道：“姑娘頭疾犯了，奴婢去叫大夫來?！?p> 晴雯淡淡的道：“不必！嬤嬤先去忙吧！這里有我們呢！”說著也不顧周嬤嬤愕然的表情，入畫扶著惜春，晴雯命外面的小丫頭叫來軟轎，直接回了榮國府。
周嬤嬤一下子跌坐在小凳子上，一時失神，把小凳子當(dāng)成了椅子，往后靠去，整個人從凳子上往后倒去，結(jié)實的摔在地上，半晌才回過神來。好在平日里身體還健朗，沒有傷筋動骨。
惜春一進榮國府，就有眼尖的小丫頭看出了惜春是坐轎子回來的，一打聽才知道是病了，馬上把消息傳到了上房。一時間眾姐妹也都知道了。
沒一會兒工夫，賈母帶著王熙鳳先過來了；黛玉、迎春、探春，包括李紈都過來了。
賈母湊到床前，看著惜春燒的紅撲撲的小臉，關(guān)切的問：“這是怎么了？”
入畫上前，小心的道：“回老太太，我們小姐打小就有著頭痛的毛病，不過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犯了?！?p> 賈母面露不虞，道：“頭痛！什么時候的事兒？怎么從來沒在我面前說過？”
王熙鳳道：“老祖宗，四妹妹小時候請過太醫(yī)，太醫(yī)說沒什么大礙，小孩子頭上吹了風(fēng)就容易發(fā)熱頭痛，當(dāng)時給開了清熱散風(fēng)的藥?！?p> 入畫小聲的道：“可是，我們小姐從來沒吃過藥?！?p> 王熙鳳詫異道：“怎么可能沒吃到，當(dāng)時姑娘還小，是我親自把藥交給周嬤嬤的?！闭f完對著李紈道：“大嫂子也知道，當(dāng)時我還和大嫂子說這件事來著，說四妹妹還小，別燒出什么毛病來才好?！?p> 李紈平日里不聲不響，但也馬上答道：“是啊！那次周嬤嬤不是說很快就好了嗎？她還說四妹妹嫌吵不愿意被打擾?！?p> 探春也道：“我也想起來了，小時候來看四妹妹，就常被周嬤嬤擋了，說是妹妹不舒服嫌吵，不想見人，后來我們就不敢來了?！?p> 迎春也道：“是，后來一聽說四妹妹病了，我們就不來了?！?p> 賈母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到外面去等太醫(yī)來?！?p> 賈母又對入畫道：“你好好照顧你們姑娘，病人既然嫌吵，你們就不要吵她，讓她好好休息?！?p> 入畫急道：“老太太，我們姑娘從來沒說過嫌吵的話?！?p> 眾人面面相覷，賈母道：“聽說周嬤嬤還在那邊府里，是嗎？”
入畫道：“是，還在，不過姑娘已經(jīng)打算把她送回南京去了?！?p> 賈母本想追究周嬤嬤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聽說要送走了，就道：“既然如此，算了吧！”
不一會兒有小丫頭來報：“王太醫(yī)到了?！?p> 李紈帶著眾姐妹進了偏廳，小丫頭才帶著王太醫(yī)進來，王太醫(yī)診了半天的脈，沉吟著道：“不應(yīng)該?。 ?p> 賈母看著王太醫(yī)的臉色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王太醫(yī)道：“從脈相上看，小姐思慮過重，有郁結(jié)凝結(jié)于心，肝火郁積，排解不出，只是為什么會頭痛，這個……恕老朽學(xué)藝不精，竟沒診出來。不過說不定這疏肝散熱以后，頭痛的毛病能自愈也不一定?！?p> 賈母道：“她打小就有頭痛的毛病，會不會是什么大癥候?！?p> 王太醫(yī)道：“煩請老太君告知，姑娘都什么時候犯頭疾，學(xué)生也好斟酌用藥。”
賈母看了看入畫，入畫上前把惜春每次生病的情況說了。王太醫(yī)道：“不應(yīng)該?。〈蛐【瓦@樣，一有急事，或是傷心事就會頭痛，這……這也不像是一個孩子的癥候?！?p> 賈母道：“你只說可治不可治就是了。”
王太醫(yī)道：“可治！可治！”
賈母道：“那就快開方子來。”
王太醫(yī)忙應(yīng)諾，到外間開了方子，道：“老太君不必著急，聽這位姑娘的意思，以前都是不吃藥就可自愈的，這次姑娘也會很快就好起來的，只是不要再讓姑娘思慮過重了。”
賈母點點頭，送走了王太醫(yī)。把藥方給了王夫人，讓她派人去抓藥。
賈母把入畫和晴雯叫到跟前道：“你們姑娘是怎么回事？周嬤嬤又為什么會被送回南京去？”
晴雯和入畫對視了一眼，晴雯咬了咬嘴唇道：“回老太太話，周嬤嬤原已經(jīng)是珍大奶奶身邊的人了，只是在珍大奶奶南下的那天周嬤嬤突然病了，這才留到了現(xiàn)在。周嬤嬤的家人都跟著回南京去了，姑娘擔(dān)心周嬤嬤一人一口的在這里思念家人，就想著把嬤嬤送回去?！?p> 賈母一個眼刀掃過來：“真的？”
晴雯忙跪下道：“老太太，是真的，姑娘心地善良，不想周嬤嬤與家人分開，至于姑娘怎么與周嬤嬤說的這事，奴婢與入畫在外頭，沒有聽到?！?p> 賈母道：“那就把周嬤嬤叫來，我問問?！闭谶@時，惜春轉(zhuǎn)醒過來，喃喃道：“入畫！”
屋里有小丫頭忙出來道：“老太太，四小姐醒了，叫入畫姑娘呢！”
賈母帶著眾人一下子擁進屋里，惜春閉了閉眼，道：“祖母。”說完眼淚就下來了。
賈母道：“你這是怎么了？”
惜春皺著眉頭虛弱的道：“沒事，就是頭痛。”
賈母道：“是不是周嬤嬤惹你生氣了？”
惜春搖了搖頭道：“孫女想讓她回家去?！?p> 王熙鳳道：“是不舍得了？”
惜春半晌沒有說話，見眾人都在，入畫和晴雯被擠在旁邊，就故意道：“我身邊還有入畫和晴雯，還有這么多關(guān)心我的家人。沒有不舍得，她年紀也大了，也要與家人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了?！?p> 此時賈母也只當(dāng)是惜春不舍得周嬤嬤，也不想計較周嬤嬤以前做了什么。只想著惜春快點兒好了要緊。
賈母道：“是，送走就送走吧！以后也靜心了。”
惜春不知道的是，賈母因為周嬤嬤的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清理了府里大部分奶娘，凡是主子不需要吃奶的都賞了銀子遣出去，不愿意走的就打發(fā)到外院去上夜，就是不許在小主子面前侍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