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路走來盤算好了一切的成玉，怎么也沒有想到，采薇居然會是這般反應(yīng)。眼下正回身笑看自己的采薇，分明就像是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這反應(yīng)，饒是成玉預(yù)設(shè)了采薇會有的無數(shù)反應(yīng)，卻都不在成玉的范圍之內(nèi)了。
成玉內(nèi)心的小算盤，終是在采薇含笑的眉眼之中，注定無法如愿。
“這，還得看將軍的興趣所在?！闭逶~酌句的，這一回?fù)Q成玉忐忑不安了。眼見著采薇輕輕地皺了眉，幾乎是下意識的，成玉便出口補(bǔ)充道：“西城的古玩市場，值得去看看。有不少物件兒，京都的世家子弟，都極其喜歡?！?p> 似是急于取信于采薇，成玉還重重地點了點頭，只是卻不知有多少成分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了。看著采薇意動，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成玉又開了口：“只是成玉實在不了解將軍的性情，采薇姑娘問我，其實參考意義并不算大。但是府里有幾個小子們卻是成日里泡在里面的，不若采薇姑娘讓他們帶著或許更為合適?！?p> 話音落下，成玉自己都覺得驚異，何以需要跟這孤女說如此多話！還是這般謹(jǐn)小慎微的態(tài)度，當(dāng)下更覺難堪得緊。低眉垂首，這是第一次，成玉在采薇跟前失去了一慣的傲慢。
采薇聞言卻是微微一笑，稍作思忖便搖頭：“成玉姐姐這是做什么，老夫人的教導(dǎo)我都記著呢！男女有別，小子們再熟悉我身為女兒家與他們廝混也不合體統(tǒng)。還是成玉姐姐跟著我一并出去罷，以免橫生枝節(jié)?！?p> 京都貴女身邊丫頭婆子只多不少，崔老夫人給采薇上的第一堂課，便是貴。
采薇并不認(rèn)同京都的這一套規(guī)則，但是終究往后還要在京都長久地逗留，固然采薇喜歡舞刀弄劍策馬奔騰，終究入鄉(xiāng)隨俗的道理還是明白的。更何況，崔老夫人專門撥了成玉到身邊，采薇也不能駁了這情面。盡管采薇也厭惡極了這虛偽的做派。
但是貴女貴女，貴之一字尤為重要。
雖然依著采薇的性情，關(guān)于這般重要的貴字不免是要追問一二的。
何為貴？當(dāng)采薇天真地問了出口，崔老夫人并未直接給出答案。但是當(dāng)崔老夫人看了一眼采薇，而后的搖頭否定，多少是激起了采薇的倔強(qiáng)心性。
什么叫至少不是采薇你這樣，采薇當(dāng)然不服，也是因為這不服，支撐了這一月之間，采薇所有委屈疲乏和不解的時刻。
采薇到現(xiàn)在依舊不明白何為貴，但是許多事也并不是一定得有一個答案。不解的時候，照做就是了，終究采薇是相信崔叔叔的，他絕不會害了自己。。
是以盡管成玉方才的表現(xiàn)采薇看在眼中，心底也不是沒有思量，然而采薇到底還是記著成玉是崔老夫人給的人，且眼下到底也還是自己的事情更為要緊，便也可以先輕輕放下。不論如何，有一件迫在眉睫之事，采薇不能不做，若是錯過了這一回，還不知下一次是什么時候。
“還是說，成玉姐姐不想陪著采薇出門？”
采薇心底著急，再看成玉的眼眸便多少也多了幾分不善。一對長眉本就生得濃烈英氣，眉眼一冷，卻也多了幾分肅殺之氣。畢竟是在軍中長起來，還不止一次親臨戰(zhàn)后堆尸如山的戰(zhàn)場，只這么一眼，就叫成玉面色慘白，腿更是軟得幾乎站不住。直到這時候，成玉才算是真正意識到，這一位她瞧不上的孤女，乃是從云州刀山火海的戰(zhàn)場之中而來。
眼見著成玉幾乎是要跌坐在地了，眼眸中是明顯可見的恐懼，采薇意識到了自己是將人嚇到了。意識到這一點，心底還頗為無奈，這京都女子當(dāng)真是不經(jīng)嚇。這才哪到哪，就站也站不住了。但是終究往后還得用她，且無端端地將人嚇成這樣，也是自己不該，到底也不算什么大錯兒。
是以，輕輕地嘆了口氣，采薇倒也還是伸手將搖搖欲墜的成玉穩(wěn)住了。左右別無他法了，到底崔老夫人那邊也還得顧忌著。盡管采薇并不喜歡身邊時時刻刻都跟著個人，但是成玉自己也算是熟悉了。若是當(dāng)真將人嚇壞了，回頭來個新人還得重新熟悉磨合，采薇終究也不愿。
采薇最不愛的便是重復(fù)，是以，看著越發(fā)驚恐的成玉，采薇無可奈何地開了口：“我又不是立馬出門，還要先去崔叔叔那邊呢！成玉姐姐若實在不愿相陪，將我送到崔叔叔身邊，接下來自行回去棲霞苑即可?！?p> 若非采薇實在不熟悉崔氏的布局，也實在不欲與人為難。畢竟成玉眼下的狀態(tài)，看起來的確不太好。只是在崔氏的這一個月以來，采薇日常都是在崔老夫人的壽安堂與棲霞苑中，莫說整個崔氏，單單只是女眷們的內(nèi)院，采薇也還不曾轉(zhuǎn)明白。是以，只能耐下性子哄著成玉。
“左右只要有個人跟著就好，崔叔叔那邊有不少貌美婢女。”采薇垂首看著成玉，語氣之中多了央求：“屆時借了崔叔叔的人即可，成玉姐姐送我到崔叔叔那便好，想來也無需太久?！?p> 一路始終無言，畢竟采薇眼下的確不知道應(yīng)該與成玉說些什么。更何況，心中也忐忑著，也無心再去應(yīng)付這些了，腦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這一月所學(xué)，唯恐一會兒因為欣喜與激動而忘形。
“還請姑娘稍作等待，奴婢這就進(jìn)去通傳將軍?！?p> 對上溫婉柔和的笑容，采薇不覺更多了幾分忐忑。這一位自己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畢竟崔叔叔進(jìn)壽安堂身邊還只有自己這么一個女子，待到離開，身后卻是多了四個美艷動人的姑娘。
而這一位，赫然便是其中之一。
即便是采薇，也明白崔老夫人一下便給了崔叔叔四個貌美丫頭的用意，無非就是紅袖添香被翻紅浪。然而采薇如何也不曾想到，崔叔叔竟當(dāng)真讓人做了使喚丫頭。就是采薇也不免搖頭，崔叔叔實在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些。
畢竟眼下如此寒冷，比花嬌似水柔的美人兒，竟是在寒風(fēng)之中瑟瑟發(fā)抖。饒是采薇并非男子，也不免心生惻隱。
一時間，心底的忐忑緊張倒是消散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