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咱們是不是忘記了什么事兒?”
坐在洛陽街上某家食肆里頭等著上菜的阿妖突然說道,阿火聞言一愣,其實這感覺他也有,只是這種情況下阿妖想不起來的話他多半也沒轍……所以二人只是皺眉尋思了一會兒,便不再空耗心神了。
正巧,砂鍋燙飯上來了,先吃飯先吃飯。
少年與他臆想出的幻影渾然不知遠在千里外的紀國麟煙,有位尊貴的姑娘已經等他回信等到有那么些許懷疑人生。
你丫的姚火!這掃一城的路到底能不能偷下懶倒是回個信啊啊啊?。。?p> ……
自醫(yī)道院回來不久,風鈞就清楚了當日那位先生言語古怪來源何處,無他,只是這西方大陸欲要學東方之唐設天地榜以表俊杰,創(chuàng)辦天火榜,不單以一方大陸之豪杰,而是廣羅天下東西方所有實力高強之輩!一張榜單,便可知曉孰強孰弱,在這混亂的世道之中,誰是時代最強!
不過,這雖然不是一拍腦袋想出來、落不到實處草草作結的隨意決定,卻也只是沉淀了短短兩年而已,短期之內,收效預計并不會多好。原因很多,先是唐國的天地榜其實也沒有多少年,總不可能未卜先知玩借鑒。再者,和天地榜一樣的毛病,世界太大,地域龐大到人力無可揣測,單單一個東大陸的情報收集,若是沒有唐國天機閣那幫神神道道的測算天機之徒,《天地》也只能作為唐國的地方小報,而非可知天下大事、江湖高人的重要載體。
是以,這天火榜不過是附帶宣揚而已,這一次西方那些強國大教真正舉辦的,其實是小天火榜,不同于世上頂尖強者的相較,而是征召各家十二至十六年歲,尚在成長的年輕一輩天驕翹楚會武,用類似東方武林大會的形式,競選出那位天資第一!
這樣做好處很多,一是為真正的天火榜排名填充打好基礎,其次便是年輕一輩層次低,很難超過人境五境,比武打斗過程造成的破壞小,場地維護之類的做起來較為簡便。同時,這小天火榜亦是衡量東西大陸甚至中海群島上各方勢力強弱與否的良法——一方門派的強盛,不僅僅是看宗主掌門的實力,更要看門內弟子的修為,平凡庸碌,良莠不齊,便意味著青黃不接,下一代難堪大用。
西大陸那些掌權者們如此推崇天火榜的設立,這最后一條好處居功甚偉。
此乃陽謀,所有在世之人都不得不接受的陽謀!
平衡是脆弱的,就如這唐國的安寧,是建立在其鼎盛王朝的地位,戰(zhàn)爭與死亡才是這亂世的主題曲。被認定為前途灰暗是任何有識之士都無法接受的事,這無關臉面,而是生死存亡。
但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參加的,只有西方拜火教承認的勢力才有一定的名額,而作為匯集東大陸各宗各國最優(yōu)秀的年輕一代的第一學府,洛陽學府持有的名額最多。
為了選拔的合理分配,只能讓眾學子們在學府內先行比上一把,分個高低。動真格打架自然不缺傷員,更不缺疑難雜癥,也難怪醫(yī)道院那先生這么急,合著是瞧不上他們幾個接近痊愈的。
說起來,在西方,十三并不是什么吉利的數,牽扯到古西方的傳說什么的,所以沒在天火降臨的十三年后而是第十四年才傳出了準確消息,以東方的說法,叫避諱。這一小小的迷信舉動倒是沒在那邊引起什么不滿,倒不如說因為不吉利而推遲這種事他們完全同意……
呵,精于計謀者亦懼伏神祇嗎?
風鈞苦中作樂地想著。
他赤裸著上身,去除了繃帶的肉體之上殘留著無法消弭的愈合痕跡,肌肉因勞累而紅,肩頂巨石,深扎馬步,吐氣成煙,耐看的臉龐上密布汗水。
煉武一道,并非什么良善途徑,要鍛煉,要廝殺,要在生死一線中體悟身體中蘊藏的力量!平常安逸的生活反而會敗壞武者的精神!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以拳證道,這才是武者。
前前后后經歷了三場伏殺,雖然多是有人相救,但風鈞也借此窺見了住了他的順煉人境第四境——鍛骨境的門檻,加上他原本的拓筋巔峰修為,再借助剛武院的重石密室砥礪,他終于突破了界限,在一陣噼里啪啦如同竹筒倒豆般的響聲中,少年的骨骼被熬煉升華,氣血更為磅礴,雙目神光一閃,汲取外界靈氣的速度直接上升了一個小臺階!
人境第四境,破!
四境……那些享有名聲的大宗門派重點培養(yǎng)的核心弟子在這個年紀也多是三境巔峰,少有四境武者,也是學府中同屆的那些學子們。
他已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但風鈞對此表現的很是平淡。
沒辦法,經歷了那么多事,見識過詭譎的陰靈,那超越凡俗,堪稱先天下無人能敵的恐怖,還有半步先天的刀,不就是破個小境界嗎,有什么好稀奇的……
這次小天火榜,他是一定要去的。
風家只是紀國的將軍世家,底蘊實力都差了些,所以風家并沒有拿到小天火榜的資格,他只能將目光放在學府的選拔比武上。
修行剛武一道已經有了一段時間,風鈞的實力相較最初時候,確實有了很大進步,然而這對他并非坦途。不僅如此,呼風變招的使用也很是艱難,這兩道大山逼的風鈞不得不想起他的父親對煉武,對武者的解釋。
武者,唯有與人斗,與天斗,才能得見前路!
……
相比風鈞的奮發(fā)圖強,阿火這廝就顯得十分的咸魚。最近不能動自己的血,所以符箓的制作也只能先行暫緩,改為使用普通的墨水進行練習,可沒有氣血灌注的凡墨和自己的血完全不是一回事,就算寫上千百遍,也不如一次真正繪寫來的通透。
只能說聊勝于無。
但先生的課還是得聽。
養(yǎng)傷的這些日子里,自己可是一節(jié)課都沒去。那些一起入學的同屆學子們已經初步學會了黃符的書寫,再加上武道境界足夠,聽說現在已經在學玄符的知識了。
自己受限于境界,氣血不足,只能繪制玄黃品質的符箓,這些知識就更得及時彌補,以防缺漏,然而王永陽此人乃是專心學術之徒,對于教書育人,興趣不大,對學生們的教導也只是盡自己身為學府院長的責任。不是上課時間,基本不要指望他能給出什么詳細教授,有那時間,憑他的技藝,已經能令一張地階寶符嶄新出世了!
所以,為了補課,阿火只好找同輩的師兄弟們,偶爾有不通之處,便去請教那些幾乎和先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高年師兄們……其間也發(fā)現了那看似沉默的商行修師兄實際上是個挺友善的人,對于他的屢屢提問也沒表現出什么不耐的意思,都是細細給出指導,頗有好前輩的風范。
實在是……和我完全相反的人呢。
通過頻繁和人相處,已經差不多了解自己排去人格妄想癥外,性子還多少有點異于常人的阿火不禁心中感嘆,順便再向好師兄商行修問了一點疑難之處。
“古書記載,前人的符箓紋路靈感來源基本取自天地自然,那當下流傳的符法文字,又是怎么得來的呢?”
“這并非什么秘密,當下各種形式的符箓,大多是自前人遺留改良而得,刪去不必要的儀式與步驟,得到的便是更為接近天地規(guī)則的筆畫紋路。除此之外,也有自創(chuàng)符箓的說法……那種情況不僅要求對符箓有著極高的見解,還得是萬中無一的機緣巧合,便是王永陽先生,也沒有過這等經歷?!?p> 商行修稍加思索道,只是說到后面,好似是想起什么,神色帶了抹陰翳。
阿火雖然眼睛不好,但這么近距離,自然是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卻沒有打探旁人想法的興趣,也就沒有多嘴。
“師弟,咱們學府的小天選武,你真的不參加嗎?我聽聞西大陸那邊對靈文的研究也有獨到之處,見識一番,總歸是沒錯的?!?p> “師兄,我這種一境的細胳膊細腿你就別催我去送死了好嗎,我還想多活幾年呢?!?p> 小天選武,也就是學府里篩選參加小天火榜學子的論武名稱,名字不重要,只是圖個方便。
商行修顯然是忘記了阿火的煉武境界問題,不由得尷尬地咳嗽兩聲,像是亡羊補牢一樣安慰道。
“咱們符修戰(zhàn)斗又不是靠拳腳,符箓才是主要武器,在低境界講的便是個以弱勝強,一境在理論上就可寫玄品,黃二玄四地先天,你要是能寫出完美品秩的玄符,便是四境武者,也得避其鋒芒?!?p> 阿火已經開始收拾書本,只當沒聽見這話,他為了簡單的符箓入門都把自己搞得血量虧少,要寫出玄符,耗費的鮮血數額絕對難以想象,自己又不是產血泵,哪有那么多血能花在這上頭。
至于小天火榜和西大陸,他更是一點意向也欠奉,且不說洛陽的景色還沒看完,這東西聽上去就是一堆麻煩的化身,躲都來不及,又怎么會主動往火坑里跳?
……
又是無趣的一天呢。
小嫣忙著準備小天選武,沒時間玩兒,青鳴先生新教的東西也差不多學會了,唱曲琴技還是老樣子,日復一日地彈奏練習卻沒什么大的進步……
長發(fā)淡紫晶瑩,肌膚如雪,灰裙整齊合身的少女坐在案前,秀手撐臉,嘟著小嘴,明眸皓齒,已有幾分絕色味道的素顏洋溢著憊懶,微瘦的腿直直地舒展在下方,兩只光嫩腳丫相互摩挲,完全沒有淑女形象可言。
雖然傻氣,卻仍是那般好看。
偷閑躲靜。
嗯,這是在自己房間里頭。
雖然洛陽學府也不是那么嚴格的教育機構,不僅有府內園林,還有空房以供休憩,但她還是選擇回到宿舍放松本性。
一來,在自己家里總比在外面自在許多,二來嘛……也可能是為了躲什么人。
一想到這事兒,音笙兒就有點心情復雜。
她本以為自己對當年發(fā)生的事已經看淡了,已經能夠放下所有的負面情緒,心平氣和地正視那個少年,宛若常人般與其友好交談。
在麟煙,她再一次見到他時,她明明能做到的!
可到頭來,還是自欺欺人。
裝傻充愣,故意示好,皆被無視。
“你怎么就……不多記恨我一點呢?”
少女輕咬銀牙,紫瞳中央紅芒如點。
寧愿如此,好過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