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托付
“小姐心思單純,大少爺?shù)氖滤龖菬o心之過,你不要跟自己過不去啊?!敝軏岅P切地看著顧懷瑜。
他自小固執(zhí),但他非常聰明。連她都知道,大少爺是為國守衛(wèi)南京,也是為民拼殺身亡,不能把大少爺?shù)乃罋w在江小姐一個人頭上的。小少爺也一定是懂的。
“周媽你別操心,我走了?!?p> 顧懷瑜拔腿就走,留下一個孤冷挺拔的身影。
他是全都懂,但是國太大民太多,他都撼動不了。只能選一個負了兄長的女人,承受他的滔天怒火。
說來,自己也不過是個小人。
那頭的莫景衍多方打探,摸清了顧懷瑜在上海有三處房產(chǎn),均是他外祖留下的。
他怕人手不夠,畢竟那顧家兄弟都是兵魯子,就問路云庭借了人。
他帶人先后去了城郊的兩座房子,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當他穿過濃郁的林子,來到最后一座房子,看到了房子里的燈火,他的心止不住狂跳。
謐謐別怕,我這就來救你。
周媽見烏泱泱一群人堵在家門口,一個個的看起來都不是什么善茬,怯怯地問,“各位是……”
莫景衍一言不發(fā),往日的嬉皮笑臉蕩然無存,手掌一揮,家丁們不顧周媽阻攔,魚貫而入。
家丁們在房子里一頓搜尋。
“莫少,沒人?!?p> “莫少,樓上有住過的痕跡?!?p> 莫景衍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樓梯,踏入家丁指的房間。
他坐到床上,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甜香鉆入鼻腔。是晚謐的味道沒錯,晚謐自小鐘愛茉莉香,丫鬟們討好她,連洗發(fā)皂都是茉莉香味的。
他伸手往被褥探了探,還有余溫!他們剛走不遠!
他只要在上海就處處都有莫家的根枝,他如果離開上海,那莫家就鞭長莫及了。
“去火車站,快!”
晚謐是被顛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眼睛還是瑟瑟的。一股煙草香撲鼻而來,抬頭一看,可沒把她嚇死。
她竟然枕在顧懷瑜肩膀上!晚謐環(huán)顧四周,不對!她怎么在火車上。
她立馬坐直了身體,大眼睛偷瞄顧懷瑜。
顧懷瑜感覺到肩膀一輕,眼睛緩緩睜開,看著旁邊坐得像只斗雞似的女子,哂笑出聲。
“你不是想逃嗎?那我們就一起逃唄。”
好了,這下不用擔心自己拼命留下的耳墜莫景衍能不能發(fā)現(xiàn)了。就算他找到了顧家,早就人去樓空了。
晚謐無所謂的靠在椅子上,把頭轉(zhuǎn)過去,不去看顧懷瑜。
莫景衍自然是沒有追上晚謐,他狠狠踹了一腳旁邊的木柱,無力地蹲了下去。
為什么總是晚一步。
他扶著柱子站起來,眼里通紅一片。
南京國民政府已經(jīng)遷去了重慶,顧懷瑜休假不會很長,再長也會有復命的一天,他不會離重慶太遠。
現(xiàn)在只有一個人能知道這個王八蛋逃去哪里了。
“給我用盡所有關系聯(lián)系江大少爺,告訴他顧懷瑜為兄尋仇綁了他親妹,生死未卜?!?p> 火車不知道開了多久,晚謐又餓又渴,她余光瞥到顧懷瑜在悠閑的吃他的牛排意面,真是奢侈。
那香味一陣一陣地鉆入晚謐的鼻腔,晚謐咽了咽口水,實在忍不住了。
“咕--”
先忍不住的竟然是肚子,晚謐懊惱地拍了拍不爭氣的肚子,輕聲道,“我餓了。”
顧懷瑜還是自顧自地切他的牛排,沒有理她。
晚謐破罐子破摔,戳了戳他的胳膊,“我餓啦!我要吃東西!”
顧懷瑜皺眉,“你不會自己去買嗎?”
“我沒錢!”晚謐第一次把沒錢說得那么理直氣壯。
“所以呢?”
所以呢?所以你給我錢?。⊥碇k翻了個大白眼,靈機一動。
她挺起肚子,一只手捂著肚子,一只手捂著眼睛。
“當家的!就算你不給我吃,肚子里的孩子他也要吃??!”
顧懷瑜被嚇了一跳,周圍車廂里的人都轉(zhuǎn)過來看他們,人們向來對美麗的女子更加關注和憐惜,沒想到如此美麗的姑娘過的如此凄慘,更覺得她可憐,紛紛竊竊私語。
“你看這個男的自己吃牛排,不給老婆孩子吃東西?!?p> “我看他們好久了,這姑娘一直垂著頭,連水都沒喝過?!?p> “怎么會有這種人啊……”
“我知道你在外面有了人……”他連忙捂住晚謐的嘴,生怕她再說出什么不知羞恥的話。
“你別說了,”顧懷瑜把抽了一沓錢塞進晚謐手里,“錢給你。”
“你早這樣不就好了?!?p> 晚謐接過錢,從顧懷瑜身上跨了出去。
顧懷瑜扶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么能這么不知羞。竟然……竟然為了吃的,能編出自己是他的妻子肚子里還有他的孩子這種毀人清譽的謊話。
晚謐向著列車員指的方向走,再經(jīng)過一排高級包廂,就到了餐廳了。
晚謐攥著那沓厚厚的鈔票,得意洋洋,顧懷瑜可真是個敗家玩樣。
說時遲那時快,晚謐經(jīng)過的包廂房門突然打開,一只血淋淋的手猛地把晚謐拽了進去。
晚謐的身手其實不差,只是沒有防備心,才被人那么輕易得手。
待晚謐反應過來,甩開那人抓著自己的手,轉(zhuǎn)身將那人踹跪在地,反手制住。
才看清那人渾身鮮血,整張臉鼻青臉腫得早已看不清長相。
“別……別喊?!彼_口說話的同時,嘴里流出大口鮮血。
他從懷里摸出一張滿是血污的手絹,吃力地遞給晚謐。剛剛拽她的那股勁好像是他最后的力氣,他現(xiàn)在就像個垂死之人。
晚謐遲疑了片刻,見他已無一點殺傷力,接過了他的手絹。
那些血污有干涸的也有濕潤的,手絹上寫滿了晚謐不認識的人名和地址。
晚謐不解,“這是……”
“沒時間了姑娘,我求求你……”他每說一句話,就要大口踹氣。
晚謐低下頭想努力聽清他的話,她不知道手絹上的字代表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個人拼死想要傳遞出去的東西一定很重要。
“這些人是貪污賑災錢糧的政府官員,這些地方是他們……咳咳……他們藏污納垢的地點?!?p> “你快走,追我的人馬上就到了?!?p> 連晚謐也聽到了,遠遠傳來有急亂的腳步聲。
他把晚謐推了出去,重重地掩上房門。在門關閉的夾縫里,晚謐看到這個垂死之人的眼睛里不是恐懼,而是滿足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