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吧”朱佑孝接過高時明遞來的龍井,龍飲兩口,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二人道。
王永光、朱由檢二人這才緊張兮兮的起身。二人身后的群臣見魏忠賢垂著頭如小媳婦一般,也都屏氣凝神,當起了木樁。
朱佑孝面色恢復平靜,盯著王永光說道:“朕的王部首,而來給朕說說,這韓一良所奏之事。而部該當何為啊?”
王永光用衣袖擦擦額頭既然孫承宗大老遠從河北老家跑過來,怎么可能會不想當首輔?朱佑孝知道孫老頭是實在人,說不敢當是真的不敢當。自己還必須說些寬慰他的話,讓他重拾信心才是。
“帝師歷侍三朝,朝中事務繁雜,朕方過及冠之年。諸事不清,還需帝師盡力輔佐才是,此閣老之位,帝師再莫推辭,以免耽誤國事!”朱佑孝回到飯桌上,端起一盅酒沖孫承宗說道。
孫承宗見狀,知道朱佑孝心意已決。深吸口氣點點頭,整理下衣袖向朱佑孝行大禮道:“皇爺心意已決,老臣怎敢違抗圣意,置江山社稷于不顧,老臣領旨!”
聽到滿意的答復,朱佑孝這才微笑著點點頭:“這才是朕的帝師嘛,怎能因一時之困而踟躕不前呢?今日便到此吧,時候不早了。朕也有點乏了!”
孫承宗有些愕然,隨即起身行禮向朱佑孝告辭。朱佑孝看著轉身離去的孫承宗,不禁搖了搖頭。這大明滿朝上下,像孫承宗這樣做實事的可沒多少。最多的還是那等趨炎附勢之徒,這幫老狐貍可有的夠他受了。
次日一早,又是例行朝會。朱佑孝來大明也快一個月了,登基這二十多天他日日早朝。已經習慣了五天工作日的他,表示大明朝沒有旬休制讓他很心累。因此,今個早朝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恢復下漢朝時的休沐制。
全然沒有注意到,今日的朝堂于前些日子由他主導時多了許多變化。前些日子的朝堂上,錦衣衛(wèi)代指揮使許顯純和魏忠賢爭相揭發(fā)官員貪墨的行為,可把滿朝上下驚的不輕。這幾日朱佑孝心思漸漸放到了官員選任上,許、魏二人自然跟著消停了不少。
于是,朝堂上的官員們心思便多了起來。眼下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魏忠賢依舊得勢。想要彈劾魏忠賢下臺顯然沒那么簡單。按捺不住的投機分子便跳了出來,打算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高時明見朱佑孝今日心不在焉,順著朱佑孝的意思喊完號子,準備退朝時。人群突然出現(xiàn)些許混亂。
正當高時明要呵斥時,只見戶部給事中韓一良忽然從大殿外擠進來,手捧一份奏章慷慨激昂道:“皇上,臣有不得不講之語,今上奏《整飭文官愛錢》疏以清我大明官場風氣,還請皇上御覽!”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朱佑孝眼皮子微微動了下,這才盯著下首的韓一良瞅了一眼道:“呈上來吧!”
朱佑孝只是草草翻閱了幾下就放下了,并非他不重視這本奏疏。實在是這奏疏他實在太熟悉了,這韓一良可算是崇禎的智商檢驗石。他怎么也想不通崇禎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揪著韓一良追問賄賂之人。這明顯就是在扯淡。
想到這,他突然想起了那個便宜弟弟崇禎來。
“信王何在?”朱佑孝沒有急著發(fā)表自己的意見,而是找起了信王。
不多時,剛從煤山上下來的朱由檢被叫到了大殿。朱佑孝將奏章扔給后者,問道:“依爾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看得出來朱由檢很是憤憤不滿,但他并沒有開口。他年紀小但不代表他傻,他恭恭敬敬的舉起奏章道:“臣弟年未及冠,學識淺薄,不知該如何處置!”
‘爾這會倒是給朕裝起來了!’朱佑孝不咸不淡的說了句朱由檢,這才目光死死盯著群臣中的吏部尚書王永光。就這么盯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群臣都受不了了,順著朱佑孝的目光看向了王永光。
后者才一臉疑惑的看看人群,又惴惴不安的看向朱佑孝。
王永光指指自己,從人群中出列問道:“皇爺可是在瞧老臣?”
朱佑孝被王永光這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氣的不輕,他語氣冷淡道:“爾為吏部部首,有人揭發(fā)朝中官員貪污受賄,爾不應該站出來說兩句嘛?”
“臣,臣慚愧!”老狐貍就是老狐貍,這演技真沒的說。王永光假裝支吾片刻,又看了看奏疏問道:“皇上,這奏疏磕容臣查看一二,不然臣實在不知該如何奏對!”
朱佑孝點點頭,老狐貍要演戲就由他去吧。反正他是不會跟老狐貍玩文字游戲,往這家伙挖的坑里跳的。后世不論是某坡的高薪養(yǎng)廉,還是反貪公署。供他借鑒的直貪方略實在太多了,任老狐貍怎么說,他就是按照自己的規(guī)劃來。
當把老狐貍拉倒自己的邏輯里的時候,再聰明的狐貍也得被獵人玩死。
“臣有罪”朱佑孝還在思考著,王永光已經弓著身子認罪,他一臉怒容道:“臣以為韓一良身為戶部科臣,自當梳理戶部事。今日上疏貪墨之事,他自言親歷受賄之事。臣以為不如由韓一良指認幾個巨貪,嚴懲貪墨行為,剎剎這股歪風!”
朱佑孝聽的微微點點,王永光看到這暗自竊喜不已。年輕人就是好哄啊,他這么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吏部考核官員的責任推的一干二凈,仿佛他吏部不管官吏考核一般。
“臣弟,王部首之言,你以為如何?”朱佑孝不知是太過怨念朱由檢的緣故,還是職業(yè)病發(fā)作??傁牒煤媒虒逻@個蠢弟弟,便再次開口問道。
躲在角落的朱由檢萬分緊張,‘我不就是坐了三天寶座嘛。至于這樣針對我嘛?’。但他也就是腹謗兩句。聽到哥哥叫自己,連忙回話道:“臣,臣弟以為王部首所言甚有理!”
“有理個屁!”朱佑孝一聽這糊涂話,頓時氣的不輕。
他起身來到王永光面前質問道:“王部首,朕來問爾。爾是哪部部首?”
王永光抬眼看了眼朱佑孝,緊張道:“自然是吏部部首!”
“好,你既然是吏部部首,朕便問問你。吏部掌什么?是不是主掌官吏考核、升遷?朝中行賄已成公然之事,你這吏部尚書是食屎的嘛?”
朱佑孝一番話將王永光罵了個狗血淋頭,然而一旁的朱由檢先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臣弟愚昧,還請皇上贖罪?!?p> 見朱由檢這般模樣,王永光哪里還站得住,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稱罪起來。朱佑孝卻是越看越生氣,氣呼呼的坐回了寶座上。
汗水,緊張的不知該說什么好。他哪層想過,年紀輕輕的皇上竟然如此不好糊弄。
別的不說,單就在吏治這塊。這位就是個極有主見和想法的主,再欺瞞下去別說丟官了,搞不好還得吃牢飯。
“臣以為,諸臣不法,朝中貪風日甚。實乃本部之罪!”王永光想了想,先攬了個責。
朱佑孝點點頭,正要肯定下。
忽然又聽后者說道:“然臣以為,韓一良所奏之事,也有不得已之處,譬如!”
“嗯?”朱佑孝放下茶碗瞪著后者,隨后氣呼呼的起身質問道:“朕知爾想說什么,爾想說的是這京官清貴,又要走親訪友,送禮孝敬已成尋常事,是嗎?”
王永光心虛不已,皇上啥時候這么洞若觀火了?難道真的被太祖開過光了?
朱佑孝這后者身邊繞了幾圈,自言自語道:“王永光?。⊥跤拦?,爾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都這個時候了,還想給朕撂挑子?”
“臣不敢!”王永光被嚇到不輕,噗通一聲磕頭道。
朱佑孝也不叫他起身,他束手背對著后者:“朕不管什么風不風氣,錢夠不夠花,不是你們說了算的。這俸祿該不該加,朕心里有數(shù)。
但不管何人膽借敢走親訪友、紅白之名,大肆宴請群臣,行貪墨之事。朕就要管管了,如今都到了什么時候了?你們這群妄稱圣人門徒的大明好官,還在這吃吃喝喝,胡作非為?
你們可曾瞧瞧城西那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流民?那都是朕的子民??!真以為他們甘愿餓死?朕告訴你們,今日不為天下黎民者,他日必為天下人戮之!”
眾人不知道朱佑孝為和如此動怒,個個低頭愧不敢言。
朱佑孝氣話說完了,但該辦的正事還是要辦的,他轉身盯著王永光:“朕的意思明白了嗎?”
“臣、臣明白!”跪在地上的王永光一緊張,竟然結巴了。
朱佑孝不依不饒:“怎么個明白法?爾部知道該怎么做了嗎?”
王永光緊張的點頭道:“散朝后,臣便皇上您的意思,對群臣嚴加考核。加強管束?!?p> 朱佑孝罵道:“敷衍!”
隨后便見他盯著百官板著臉開口道:“眼下百官貪墨可不是一人之錯。乃是官場風氣如此,朕便要好好殺殺這股歪風邪氣!
旬月內,朕要爾拿出一份切實可行的法子來,好好治治官場上的糜爛之風!”
王永光頭大如斗,他原以為先用嚴加考核的法子應付下朱佑孝。等這陣風過去,此事也就過去了。
他哪里想到,朱佑孝可是沒少見過突擊式治理、運動式工作這些弊病。他的那些法子自然應付不了見多識廣的朱佑孝。
朱佑孝這番話說到百官心有戚戚,卻又怕的要死。
看樣子這架勢不像是隨便玩玩的樣子?。?p> “退朝吧!”朱佑孝今日氣憤于王永光這個老狐貍的油滑,但他把王永光提到吏部的位置。
心中卻是存了以毒攻毒,以大奸之輩來治朝堂上的奸佞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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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分,南書房。
眉眼含笑的張嫣手里拿著一摞金燦燦的牌進來了,原來是前些日子讓兵仗局做的撲克牌好了。
不過,朱佑孝眼下卻沒心思理會這些小玩意。
只見他時而擱筆凝思,時而又奮筆疾書一番。最后卻又把滿桌宣紙揉成紙團投進紙簍。
張嫣見夫君著急,忙湊過去安慰道:“皇上,什么事把您急成這樣?何不說與臣妾聽聽?”
張嫣自己都沒注意到,自打他幫朱佑孝登上帝位后。她對朱佑孝的感情已然不光是夫妻之情,更有點以恩人自居的意思。
張嫣是聰慧的人,朱佑孝被人當做假冒貨的擔憂,她如何看不出。
是故,她比起往昔被魏、客二人欺壓的日子,卻是自信不少。
這讓她看起來越發(fā)英氣勃發(fā),一雙丹鳳眼散發(fā)著成熟的氣息。
朱佑孝抬頭便看見張嫣那迷人的鵝蛋臉,嘴角含笑,一把將張嫣攬在懷里。
隨后便見他嘆口氣道:“還能為何事,整日要跟一幫老狐貍斗。朕這陽壽都要折上……”
‘唔’朱佑孝話沒說完,卻被張嫣的纖纖玉手捂住了嘴巴。
“皇上莫要瞎說,臣妾可聽不得這種話?!睆堟踢@話說的情真意切,眼角有淚光閃過。
朱佑孝只好輕輕拿開后者的手,好生安慰一番。
張嫣這才恢復了常態(tài),她從桌上拿起朱佑孝初步擬定的草稿,仔細看了起來。
“百官行事八論?設宴宴請規(guī)模不得過十桌,否則數(shù)倍罰之;行禮探親訪友送禮不得超過一兩,送禮超過一兩不足十兩者,收送雙方皆罰沒一月俸祿,十兩以上者停俸祿一年,情節(jié)嚴重者移交三司會審,永不錄用!……”
張嫣越讀越震驚,好半晌她說不出話來。她并非震驚于朱佑孝的計劃,而是為自己的夫君擔心。
“皇上,眼下群臣皆貪,已然成風氣,人人以不貪為恥。如此一來……”張嫣的話沒說完,但她的擔憂卻不無道理。
不過,這些朱佑孝都不在意。要是連這么點事都不敢辦,那他還不如啥也別做躺著等死算了。
“皇后,正因為百官皆貪。朕才出重拳,否則國將不國,我大明將亡于旦夕之間?!敝煊有閺堟棠托慕忉尩?。
張嫣點點頭,道理她都懂。可身為女人,她就是出于本能的感到憂慮。
朱佑孝忽又笑道:“今日王永光如此狡猾,簡直如滾刀肉一般,將朕氣的不輕。你可知朕為何不責罰他?”
“臣妾不知!”張嫣搖搖頭,眼中只有朱佑孝臉上的笑容。
朱佑孝神秘一笑,忽然沖書房外喊道:“傳王永光來!”
“等著看好戲吧!”朱佑孝放下張嫣,親了口后者額頭,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