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法興弘恢之交
勤政殿內(nèi)。
“朕要你給個交代。”
庚徽之一縷冠發(fā)掉下,宛若浮萍立于堂下,孤寡無助。
“陛下,微臣也不知曉呀,誰能想到那袁顗能把陛下指派與我的話語給說出來了,竟還更勝一籌,”
劉駿酒糟鼻子一哼氣,有些不信。
“此事朕只與卿一人說過,他人又豈會知曉?卿莫不知吃酒糊涂時給泄露了?”
庚徽之當(dāng)即跪拜于地。
“陛下圣裁!微臣與那袁顗并不交好呀。”
“那你倒是給朕個解釋,總不能如此湊巧吧?!眲ⅡE手背拍于另一手心之上,起身走了下來。
庚徽之只敢看著前方的那雙龍履,豆大的汗珠子額頭落下,在木質(zhì)的地板上發(fā)出嗒滴聲響。
“或許正是袁顗體察帝心,巧合猜中了陛下您的心思。”
劉駿當(dāng)即一腳朝庚徽之的肩膀踹了過去。
“朕要汝個夯貨有何用?”
庚徽之如一張多米諾骨牌為人掀翻往后倒了數(shù)個身位,很快又是趴著跪了回來,抬起臉來盡可能擠出一個向日葵般燦爛的諂媚笑容。
“陛下踹得是!”
劉駿冷哼一聲,拂袖背去。
“汝且退下吧?!?p> “謝陛下龍恩?!?p> 庚徽之?dāng)v扶著自身的腰肢,悻悻而歸。
至于府邸后,撫膺扼腕長嘯道。
“老夫無顏以對陛下圣恩提點(diǎn)呀!”
“袁景章實(shí)誠后生可畏!”
旋即庚徽之一口老血噴出,庭中澆花的庚夫人聞聲趕來,抱住了自己的老相公。
“夫君!?”
“既然有我庚徽之在世,為什么還要在出個袁景章???實(shí)誠生不逢時,諫不先機(jī)阿!”他滿臉憤懣。
庭內(nèi)一株菊花頃刻枯萎,喃喃作語的庚徽之昏闕了過去。
當(dāng)夜袁侍中府內(nèi)門庭若市,皆是暗自來送禮賀喜之人??v是袁顗多加推辭,卻也難免會有落網(wǎng)之魚潛入府庫。
劉駿素來不喜官員私自集會,所以官員之間大多以暗自送禮的方式來聯(lián)絡(luò)感情。
謝府內(nèi)堂。
“法興兄,這袁顗今日好生了得。從前只知道他是個書呆子,頗有幾分美德,殊不知竟有如此才干,竟然精于星象之術(shù)。吾從前怎么就未有耳聞過呢?”謝弘恢向其敬了一杯酒。
“弘恢兄,不只是你,吾也頗為意外。從前只知道這袁景章熟讀四書五經(jīng),頗有管治才干,不曾料想,倒是精通星圖,竟還能恰好迎合到了陛下的心意。”
“噯,君心實(shí)為難測!”
戴法興顧自嘆氣,借酒消愁。
“法興兄,吾可是稍做調(diào)研,發(fā)現(xiàn)那袁顗最近除了多行東宮與應(yīng)時上朝入閣處事,并無其他奇怪之處。府邸之間夫妻和睦,鄰里之間關(guān)系良好,實(shí)誠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呀?!?p> “或許是隨了他舅舅蔡興宗的后塵吧?!?p> 謝弘恢面色當(dāng)即不適,擲杯于案,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這蔡興宗著實(shí)令人厭煩,成日里頂著一張正氣凜然的老臉,整天吹捧這自己那快能成掃把的胡子到處指指點(diǎn)點(diǎn),生怕別人不能正眼看見他?!?p> 戴法興抿過一口清酒,頓然眼神抖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點(diǎn)。
“弘恢兄???”
“法興兄亦有此見乎?”謝弘恢以為兩人是聊到了共識去了。
“不是,汝剛剛是說袁顗常入東宮?”戴法興眼意迫切。
“是也?!?p> “真有此事?”
“確有此事?!敝x弘恢有些不解戴法興的殷切和驚訝。
戴法興兀自低頭。建孝初年,他以太子舍人的身份在東宮當(dāng)侍太子,起初還能對其嚴(yán)加管教,劉子業(yè)表面懼怕于他,背地里卻是不服管教,時常另侍從在暗地里加以捉弄,事后被發(fā)現(xiàn)了咽口不認(rèn)。因而戴法興深為太子心性頑劣所累,有過些許抱怨。
后來劉駿發(fā)現(xiàn)劉子業(yè)變得愈發(fā)頑劣,即不再那么重視劉子業(yè),隨將深為潛邸重臣的戴法興遷為中書通事舍人,委以重用。
“一方醇儒的袁顗能受得了太子殿下?”戴法興顧自疑問,發(fā)自靈魂。
“太子固然兇厲,些許是他袁顗本事了得吧。教化有功?!敝x弘恢顧自斟酒,本事盤腿而坐的雙腿肆意岔開,身子后仰,姿態(tài)飄逸。
“本事了得?教化有功???哼!”戴法興厲目凝起,面露不悅。
當(dāng)即震下酒杯,噔—的一聲,碧瓊作濺。
謝弘恢方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畢竟,眼前的戴法興也曾是太子殿下的老師呀,而且還是因?yàn)槭懿涣颂拥钕碌念B劣而屢次向陛下訴苦,方才離開東宮的呀。如今自己在他面前說那袁顗教化有功,無疑于是在貶低他戴法興的才干呀。
謝弘恢訕訕一陣笑。
“些許也正是那袁顗受不得太子殿下頑劣,方才常去東宮加以教導(dǎo)?!?p> 戴法興老臉越發(fā)陰沉,拉得更長了。
“如君所言,那袁顗不還是迎難而上的好先生了?我戴法興倒成了落荒而逃的偽君子了?”
“法興兄,在下絕無此意?!?p> 謝弘恢兀自撓發(fā),傻笑應(yīng)過。好像自己還真不太會講話。
戴法興這酒是喝不下去了,事情是越想越發(fā)煩躁,當(dāng)即停杯頓食。
“法興兄,汝可知太子殿下前些天遞上去的自省上疏?”謝弘恢見狀不妙而撩開新話題。
“還有此事?”戴法興目光炯亮,顯然并無耳聞。
謝弘恢頷首稱是。
“君且細(xì)說?!贝鞣ㄅd替其倒上了一杯清酒。
“日前陛下因群臣慶賀皇后鳳體康健而特去含章殿問罪皇后,帝后二人詳談不歡。陛下遂將皇后幽禁,入夜太子私闖含章殿為陛下當(dāng)面責(zé)備,太子起初并無認(rèn)錯之意,便被禁足于東宮。
適逢陛下點(diǎn)檢太子功課之時,太子特地上疏反省自己。陛下閱之以后面色大喜,即詔太子殿下入宮...”謝弘恢抿了口酒。
“然后呢?”戴法興目光殷切。
“法興莫及,吾先緩口酒?!币伙嫸^。
“陛下此次考究功課頗為細(xì)致,太子殿下準(zhǔn)備得也尤為充足。帝大喜,遂免了太子的禁足之令。”
戴法興一臉狐疑,難以置信。
“法興不信?起初吾也不信,但據(jù)宮中言語,自打今年正月以來,太子殿下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不再像從前一般肆意打罵起了宮中侍從。還終日夜宿于微光殿,一時之間宮中人皆言之那是太子妃娘娘御夫有方?!敝x弘恢說得自己都不厚道地嘿嘿笑了。
戴法興顧自思索。兩人又是閑聊了幾句,戴法興便以夜色已深,家中妻妾會有所思而拱手告別了。
謝弘恢也是男人心心相惜,懂情一笑,送其至于出府。
“法興兄,可莫要操勞過度!”待到男子行到街角謝弘恢還不忘吆喝了一聲。
戴法興訕然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