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義莊這兩天怎么了?天天有官差往這跑?!?p> “可不是么!聽李嬸兒說,昨天天還沒亮,官差拉了一牛車尸體進城,送到義莊來了,連縣太爺都驚動了?!?p> “哎呦,這可了不得了!誒?這天還沒亮,李嬸兒在街上閑逛什么呢?”
“哪里是閑逛,她那是剛剛從隔壁老張頭屋里出來。”
周圍人:哦呦——
昨晚盯夜的三人都還沒走,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朱平狠狠瞪了劉富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
劉富哭喪著臉,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王游那邊,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昨日剛死了十個人,今日又丟了其中一具尸體,這事若是傳到京城那邊,定會影響自己的仕途啊!
那具空棺材內(nèi),此時只有一只血淋淋的大腿,也不知這偷尸人為何要偷走這具殘缺不全的尸體。
朱平看向徐牧,沉聲問道:“徐牧,你剛剛說聽到動靜就跑了出來,可瞧見那賊人的蹤影?”
徐牧搖頭道:“沒有,我出來時院子里沒有一個人?!?p> “這不可能!”王游冷聲說道:“就算賊人動作再快,也不可能讓人發(fā)現(xiàn)不到半點蹤跡,你是不是說謊了?”
徐牧斬釘截鐵說道:“我所說的句句屬實?!?p> 王游板著臉,顯然還是不相信他的話。
徐牧在心中早已攤開了一雙小嫩手。
心想,你不信,我也沒招。
再說回靈巖山。
江無東攤開手掌,手中多了一本厚厚的冊子,封面上寫著生死冊三個字,一旁用紅色纂體小字標注‘臨川城’。
蕭萋萋道了聲謝,接過生死冊,翻開第一頁,認真看向上面的每一個性命。
不知翻了多少頁后,終于找到了徐牧的名字。
蕭萋萋直接跳過徐牧的生平,看向他的壽元。
伍拾。
蕭萋萋思付片刻,合上生死冊遞給了江無東,再次道了聲‘謝’。
江無東笑容和煦,輕聲道:“以后有事來靈巖山,直接找我就行,不必找夜修那蠢貨?!?p> 蕭萋萋微微頷首,不置一詞,轉(zhuǎn)身告辭離去。
江無東心情大好,站在半山腰遙望冥都城,云霧打身邊經(jīng)過,猶如身在仙境,俯瞰人間。
除去這條登山之路,靈巖山還有一條路,是通往山體腹地的,那里陰森恐怖,時常傳出滲人的喊叫聲。
這里,才是真正審判亡魂的地方。
從靈巖山腹地走出的亡魂,只有兩條出路,第一條是被押送至牢獄,接受酷刑。第二條路是被送往冥都城,在那里生活一陣子,等待投胎。
前世因,今世果。
你下輩子能投生個什么樣的人家,早在這一世就決定了。
......
人間,臨川城。
劉富被朱平一路罵出了義莊大門口,說是定要將他偷酒喝的事,告訴給他婆娘。
劉富撒腿就跑,心里叫苦連連。
昨晚三名盯夜的伙計,唯獨徐牧沒有走,而是獨自去找朱平,又說了一次,自己今日所說句句屬實。
朱平矮他半頭,微微仰頭,瞅了他許久,不咸不淡的說了句,“我相信你沒用,得讓王縣令相信你才行?!?p> 徐牧嘬著牙花,心中氣結(jié)。
還讓王游相信自己?若不是剛剛朱平為自己求情,他都恨不得將自己抓回去審問了。
這時,郭昂一溜小跑而來,臉色有些難看,低聲說道:“賈元他大爺來了,咱們可嫩么辦?”
賈元他大爺?
徐牧與朱平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心中一悸。
就在此時,一個耄耋老者在一名伙計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朱平拍了下徐牧的肩頭,后者頓時了然,快步跟了上去,與朱平一起來到老者面前。
這老者滿頭銀發(fā),有些亂糟糟的,臉上那縱橫交錯的皺紋,像是大地干旱而產(chǎn)生的裂紋。
老者駝著背,稍稍仰頭,瞧見朱平后,笑瞇瞇道:“這位就是朱掌柜吧?!?p> 朱平拱起手,“正是?!?p> 老者單手提起拐杖,顫顫巍巍的拱手回禮,笑道:“老朽名叫吳實有,是賈元的大爺,他有多日未寄信給家中,我有些不放心,便來臨川城看看他。敢問朱掌柜,不知賈元人在哪里?”
朱平緊皺著眉頭,沉默半響,重嘆口氣,神情悲傷道:“賈元他......死了!”
當啷!
老頭的拐杖摔落到地上,臉色刷一下就白了,顫聲道:“賈......賈元......死了?”
朱平點了點頭,同時用手肘頂了下徐牧,徐牧立刻心領(lǐng)神會,聲音哽咽,說賈元在一天夜里,撞見了偷尸的賊人,便遭了毒手,同時沒忘將賈元一頓夸。
說他愛崗敬業(yè),為了保住尸體,與賊人大戰(zhàn)一番后,終究不敵,算是死在了工作崗位上,大家都很懷念他。
“我的侄兒??!你死的好慘啊!”吳實有捶胸頓足,哭得那叫一聲傷心。
朱平趕忙叫伙計攙扶住他,若是老者摔倒在自己這里,可就壞了。
同時,他還偷偷給徐牧等人使了個眼色。
徐牧捂著臉蹲在地上,假裝傷心難過。
郭昂也不甘示弱,直接往地上一坐,用手來回拍打著胸口,嘴里哭喊著,“我滴賈哥哥欸,你怎么說走就走??!沒了你,我可怎么活耶!”
其他伙計有感而發(fā),也跟著抹起了眼淚。
朱平嘴角抽搐了下,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抬腳踢過去。
這時就聽得‘嗝兒嘍’一聲,老頭一翻白眼,傷心過度,哭暈了過去。
現(xiàn)場頓時亂作一團。
朱平語氣急迫的叫人將老者送到醫(yī)館去,郭昂將抬尸體的擔架搬了出來,幾人一起將老者抬到架子上,抬走時,郭昂手欠,將一塊白布蓋在了老者身上,氣得朱平在后面破口大罵。
朱平插著腰,喘著粗氣,瞅著還在一旁哭個沒完的徐牧,沒好氣道:“人都走了,你還哭個屁??!”
“哦!”
徐牧站起身,撣了撣屁股上的土,再一看臉上,哪有半點眼淚。
朱平瞪了他一眼,“走!跟我去一趟衙門?!?p> 徐牧眨眨眼,“咋地?掌柜的你也不相信我啊?”
“滾一邊去!”朱平吹胡子瞪眼,憤懣道:“有人來找賈元了,咱們不得去跟王大人稟報一聲???”
“掌柜的所言極是,可我就不去了,我怕進了衙門大門,就出不來了?!毙炷镣撕笠徊剑荒槇远?。
啪!
朱平上前,一把攥住徐牧的手腕,語氣不容拒絕道:“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去!這就算你立功贖罪了!”
“我也沒罪???”
“你跟我說有個屁用!”
這一老一少,奪門而出,朝衙門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