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中的老鼠
祭壇之上，白帝石像內(nèi)。
李慕白有一搭沒一搭的打盹。
忽而有所感悟，緩緩睜眼，原是嬴政又在對著祖龍玉佩自言自語。
說是自言自語也不對。
嬴政如今當真把祖神白帝當成上天來拯救自己的神明。
弱冠之年登上大位，臥榻之側(cè)卻是豺狼虎豹環(huán)繞。
祖神的出現(xiàn)無異于給了嬴政莫大的安慰。
千恩萬謝不說，每到閑暇便會同祖龍玉佩匯報最新進展。
像極了匯報工作的下屬。
李慕白悠哉悠哉聽著，鮮少給予回應(yīng)。
“西廠已成，按祖神大人吩咐，由雨化田執(zhí)掌……”
嬴政絮絮叨叨，覺得口干了便喝三兩口茶水再繼續(xù)，并不停止。
他是打心眼里認為，向祖神大人匯報情況是他該做的事。
雨化田屹立于嬴政身后，眉眼低垂，一手輕撫扇柄。
只要他想，便可最大程度的降低存在感，使人恍若不察。
李慕白心念一動，祖龍玉佩發(fā)出淡淡的熒光。
卻并未如往常一般傳音，只是在桌面之上浮現(xiàn)出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字體。
“呂?！?p> 嬴政猛的抬起頭，神情虔誠。
“嬴政明白。”
普天之下，這個呂字只指代一個人。
嬴政收回祖龍玉佩，面色陰沉如水。
“找人盯著呂相，一絲一毫也不可漏下！”
“喏?！?p> 雨化田頷首，手掌輕撫。
暗處自有一道久侯著的氣息無聲的消失。
不去問他如何執(zhí)行，嬴政百分百信任雨化田調(diào)教下屬的能力。
“陛下，那些暗中觀察的老鼠該如何處置？”
西廠設(shè)立不過兩日，這許多人就坐不住了。
這人心吶，只要一浮躁，就會做出許多愚蠢的事情。
咸陽宮內(nèi)那些見不得光的老鼠以為自己尚且隱蔽。
殊不知一舉一動皆在嬴政的掌握之中。
“既然喜歡偷偷摸摸的，便隨他去吧?！辟湫σ宦?，摸出一篇竹簡細細研讀。
好戲才剛開始。
他不著急。
少年人初具棱角的面孔帶著冷硬的線條，完成課業(yè)時即使無人提醒，背脊也挺的筆直。
咸陽宮中，風(fēng)云變幻。
王上寢宮明明處于漩渦中心，卻硬生生不動分毫，似要獨善其身。
……
劉齊腳步匆匆，在這禁止喧嘩奔走的咸陽宮內(nèi)顯得獨樹一幟。
“見過太后。”
趙姬半靠在榻上，嬌唇輕啟，吃下嫪毐喂的水果，神情慵懶的回眸看去。
“是中大夫令啊。”
她伸出手，嫪毐低眉順眼的上前，猶自搭住，恭敬的將這位咸陽宮里最尊貴的女人扶起。
只是在松開前一瞬，不著痕跡的多摸了一把這軟玉溫香。
趙姬眼眸似水流轉(zhuǎn)，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才又轉(zhuǎn)回到劉齊身上。
“吩咐你辦的事情，辦的如何了？”
劉齊擦掉額頭冒出的虛汗，對方才那不可言說的一幕視而不見，心底恨不得瞎了算了。
就算知曉這二位之間那些不能擺在臺面上說的事兒，但在他眼皮子底下調(diào)情，也還是讓人為之汗顏。
趙姬得不到回答，不悅的抿起唇。
“劉齊?！?p> 聲線不復(fù)方才那般柔和，目光也變得銳利。
這是趙姬發(fā)怒的前兆。
嫪毐適時開口，將這位陷入自己思緒的中大夫令叫醒。
“許是近日政務(wù)繁忙，劉大人累了吧。”
劉齊火速回過神，見趙后已然將不悅擺在臉上，思索著她安排的事情，為難的開口。
“這兩日，大王同那位護衛(wèi)一直待在王寢中。除了處理部分政務(wù)外便是看書，從未外出。更無……”
劉齊頓了頓。
“…更無任何異狀。”
理智上知道這不可能，但卻也沒有更多發(fā)現(xiàn)，只能據(jù)實稟告。
趙姬唇角抿起，面無表情的掃過劉齊的臉，似乎在判斷他說的真假。
半晌。
在劉齊憋著一口氣不敢放松，即將窒息之際，終于涼絲絲的開口。
“看來我養(yǎng)了個好兒子?！?p> 趙姬也未曾料到，昔日孤立無援的嬴政，如今居然能在這么多雙眼皮子底下行事，卻生生抓不到把柄，更探查不了蹤跡。
她垂下眼簾，丹蔻染紅的指甲晶瑩，明明是咸陽近日大熱的風(fēng)氣，卻突然看的有些煩膩。
嫪毐斂去諸多想法，輕柔的開口:“累了吧？不如小憩片刻……”
未說完的話語里盡是繾綣。
趙姬懶懶的“嗯”了一聲。
嫪毐向來是她肚里的蛔蟲，不等趙姬吩咐，便主動替她分了憂。
“太后累了，勞煩劉大人受累，繼續(xù)盯好那邊的動靜。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速速來報?！?p> 劉齊心下戚戚，知曉今日太后并未怪罪只因有嫪毐從中周旋。
二人于趙姬看不到的地方交換了眼色，又快速斂去。
“還是你貼心……”
劉齊走后，趙姬放松了許多，靠在嫪毐身上語氣輕柔，似迎風(fēng)扶柳般嬌軟。
滿宮殿的內(nèi)侍眼觀鼻鼻觀心，對這等遑顧綱常又司空見慣之事視而不見。
嫪毐挑起趙姬的一縷發(fā)絲，劃過她的側(cè)臉。
“那位到了不安分的年紀了，咱們是不是……”
“你看著辦。”趙姬嬌笑兩聲。
她眼里心里都是這人，哪顧得上他說的是什么，這等大事也愿意放權(quán)于嫪毐。
有風(fēng)漸起。
裹挾一絲不易察覺的燥熱，飛快的掠過咸陽，掠過大秦河山。
八百里秦川腹地?zé)岬木贡冗呹P(guān)要早一些。
渭水穿南，嵕山亙北。
咸陽城內(nèi)，百姓安居，街道熙熙攘攘，風(fēng)云詭譎皆不見。
“初夏將至?！辟R筆，望向窗外白云悠遠。
少年帝王這些時日又挺拔了許多，整個人如蓬勃生長的松，充滿了旺盛的生機。
雨化田一如他的影子般跟隨左右。
在趙后眼里，他們最近都異常老實。
“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端起內(nèi)侍奉上的新茶，嬴政淺抿一口，眼中鋒芒畢露。
“不負陛下所望。”
雨化田微微抬眉，笑的如春風(fēng)化雨。
捧著茶托的內(nèi)侍卻下意識手抖了一瞬，在那笑眼望過來之前驚恐的低下頭，盡量表現(xiàn)得老實本分。
嬴政對雨化田不能更滿意了。
短短時日，整個王寢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算嬴政在寢宮內(nèi)殺人，只要他不想，外界依舊不會收到一絲一毫的風(fēng)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