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畢業(yè)，張偉德開始了讀博生涯，此時的他手上已有萬把塊的存款，經(jīng)濟條件算得上小康水平，可精神世界比起讀研時更加枯燥乏味。眼看年紀一年大似一年，他的同學都陸續(xù)結(jié)婚生子，同輩親戚的孩子都快上小學，而他依舊沒個著落。他不愿向別人吐露“孤家寡人”的苦水，只有每次到恩師家，才忍不住向師父、師母傾訴心中的苦楚。
這么多學生中，歐陽先生一直都偏愛張偉德，聽多了他地訴苦，自然也開始為他著急，打算和老伴一起幫他張羅對象。經(jīng)過千挑萬選，這對老父親看上家里會計的女兒。他們家的會計姓吳，原是交大的財務(wù)科的老師，退休后同時給好幾戶高知家庭做私人會計，收入也算不錯，他家女兒20出頭，還在念大三。之前見過幾次，長得眉清目秀，性格也十分溫順，父母有意幫她提前物色合適的人選，等到大學畢業(yè)婚事能有個著落。
為了能給愛徒介紹對象，歐陽夫婦特意請吳會計到家里吃飯，詢問了他女兒的情況，得知還沒有男朋友，便拿出張偉德的照片，夸他不僅相貌堂堂、人品端正，學業(yè)還十分出色、未來前途無量。有歐陽先生的擔保，吳會計自然是放心的，當下就同意等女兒放暑假讓兩人接觸接觸。
吳會計這一點頭可把歐陽夫婦給樂壞了，很快就將好消息告訴給張偉德，高興的他一整個晚上都沒睡著覺，天天盼著夏天的到來。終于到了暑假，在雙方長輩的安排下，張偉德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相親。
那天早晨，張偉德特意早起洗澡，用新買的摩絲將頭發(fā)打理得根根分明，剃干凈臉上的胡渣，穿上最貴的衣服，對著鏡子左照又看，對自己的容光煥發(fā)、彬彬有禮的形象十分滿意。他自信滿滿的出門，在路邊的店里買了一籃水果和一束鮮花后，便馬不停蹄地跑去恩師家里。
張偉德剛進門就看到吳會計一家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他第一眼就看到今天要與他相親的姑娘。她高挑的個子、圓潤的體型、白嫩的皮膚以及略施粉黛的臉龐再配上一條碎花連衣裙，給人一種既清新脫俗又沉穩(wěn)恬靜的美好。
張偉德看得有些入迷，竟忘了該說的客套話，一個勁地站在原地傻笑。歐陽太太見狀立刻介紹起來，女孩名叫小宣，是吳會計的女兒，家住南京路上的石庫門里，目前在一所普通大學讀經(jīng)濟學，將來畢業(yè)后也想當一名會計。說完又和吳會計的太太使了個眼色，讓互不認識的兩位年輕人去房間里聊聊。
張偉德壓抑著激動的心情走進房間，單獨和小宣坐在一起，他努力想找個話題打破的尷尬氣氛，可還是緊張地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聊學校吧怕小宣覺得他在炫耀，聊工作吧又怕小宣不敢興趣，他剛想問對方有何興趣愛好時，小宣搶在他之前先開了口
“我聽歐陽伯伯說你讀書很厲害呀，將來一定很有前途吧?！?p> “哪兒的話，都是歐陽先生抬舉，也怪我沒什么本事，所以25歲還在讀書?！?p> 他謙虛的態(tài)度贏得女孩的好感，小宣將椅子挪到張偉德身邊，近距離和他聊天
“你老家是哪里的呀？”
“我家住在JL市附近的小縣城里，父母都健在，兄姐已經(jīng)成婚，還有個弟弟正在念高中，爸爸是醫(yī)院的行政處主任，媽媽在紡織廠工作?！?p> 張偉德以為小宣想要打聽他家里的情況，一口氣全盤托出以示誠意。他緊張又憨厚的樣子讓小宣忍不住笑了
“那你將來打算從事什么工作呀？”
“學?？赡軙才盼胰ピO(shè)計院當見習建筑師，過兩年后應(yīng)該就能轉(zhuǎn)正，運氣好的話10年內(nèi)能當上總工，到時候應(yīng)該就和歐陽先生差不多待遇了。”
說到未來的前途，張偉德臉上飄過一絲驕傲的笑容，小宣的也流露出仰慕的眼神，這讓他又平添幾分信心，鼓起勇氣主動說道
“小宣妹妹，你對未來有什么計劃或目標嗎？”
“我明年就畢業(yè)了，畢業(yè)后應(yīng)該會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我沒你那么聰明，讀研、讀博是不可能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去過國外看看。”
提起出國，他想到了彭文海和大爺?shù)膬鹤?，現(xiàn)在又加上小宣，他所認識為數(shù)不多的上海人都一致喜歡國外，冷不丁讓他覺得上海人有點崇洋媚外的資產(chǎn)階級思想，不過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不滿，繼續(xù)裝作好奇地詢問
“國外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嗎？”
“在我小的時候，當海員的舅舅經(jīng)常帶回來日本的文具和衣服，比國內(nèi)的精致許多，還有連衣裙和小外套也十分洋氣，讓我在同學面前扎盡了臺型。后來阿姨一家移民到美國，每年給我們寄照片，那兒簡直就像天堂一樣，五顏六色的城市、直沖云霄的大樓、獨立氣派的別墅，比上海前衛(wèi)多了，我要是也生活在國外就好了。”
小宣神采飛揚的介紹和激情澎湃的語氣讓張偉德有些無語。他一直標榜自己是愛國青年，如果生在抗戰(zhàn)年代一定會沖上前線為保衛(wèi)祖國貢獻生命；如今是和平時代，他仍然保留一份愛國之心，從沒想過要移民到國外。小宣見他沉默不語，意識到說了太多，有些害羞地低下頭，輕聲問道
“不好意思，第一次見面就跟你說這么多無關(guān)緊要的事，你一定覺得我很啰嗦吧?！?p> “當然沒有拉，我覺得你懂得很多，而且都很有意思，不像我只會讀書其他啥都不懂?！痹缫杨I(lǐng)會為人處世的張偉德并沒有表達出真實的想法，而是巧言令色的恭維對方，好讓兩人順利交往。
果然涉世未深的小宣相信了他的話，毫無城府地繼續(xù)說道
“除了去國外，我平時還喜歡看書、跳舞和游泳，你呢，有什么愛好嗎？”
“我也喜歡跳舞，之前還上過學校的舞蹈課，下次我請你去舞廳好好玩玩怎么樣?！?p> “可以啊?！?p>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借著輕松愉悅的氣氛，從個人喜好聊到人生理想，又從生活習慣聊到文化差異，聊到投機之處連坐在客廳的長輩們都聽見了他們歡快的笑聲。除了有些崇洋媚外，小宣其他方面都讓張偉德很滿意，也讓對愛情再次燃起了希望，他感謝恩師給他安排的相親，更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緣分，他計劃利用暑假在小宣面前好好表現(xiàn)，爭取在她開學前確定兩人地戀愛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