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瞿瑤和張偉德搬離宿舍后,他們的生活環(huán)境和居住空間都得到了改善,日子過得舒適,感情也比從前更加牢固。兩人平時在家,只要一空下來便黏在一起逗趣、聊天,十分愜意。到了周末他們會去家附近的大型超市閑逛,這次采購物資、下次挑選家電。每次看到瞿瑤在商場東挑西選、比較價格時,張偉德就覺得特別踏實和滿足。
買完東西又懶得做飯、洗碗,他們會跑去市區(qū)的大排檔隨便點一些炒菜和燒烤配上兩瓶啤酒。瞿瑤從沒抱怨吃飯的地方不夠檔次體面,也不排斥勤儉節(jié)約的平凡生活。在她面前張偉德不用刻意裝大方、擺闊氣,心情也變得豁達開朗。
幸福的日子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悄然逝去,一轉(zhuǎn)眼又到了考研季,就在瞿瑤奮力備考時,張偉德接到老家電話,父親指責(zé)他三年未回家實屬不孝,要求他在今年必須回一次家。瞿瑤得知此事同意他回家過年,而她離家一年多也打算回武漢看看父母。就這樣,兩位在上海打拼的白領(lǐng)精英在春節(jié)前夕經(jīng)歷了搶票和春運,終于和許多背井離鄉(xiāng)的打工人一樣,狼狽地回到了家鄉(xiāng)。
多年未歸,對于家鄉(xiāng)已感到陌生的張偉德拿著新的地址找到了父母的新家。那是政府專門為拆遷戶而造的高層小區(qū),他大哥一家也分到附近的房子。雖說是件好事,但陌生的環(huán)境、嶄新的面孔、消失的風(fēng)俗讓張偉德有些不適應(yīng),一想起電話里父母對他的責(zé)備以及要等他回家一起商量大事,他的心中總有些惶惶不安。由于沒有新家的鑰匙,他第一次敲門發(fā)現(xiàn)走錯了樓棟,第二次又走錯了樓層,直到第三次提著大包小包站在貼著“囍”字的防盜門前,總算找對地方。
他按了按門鈴,給他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張偉德的外祖父。三年未見,他最記掛、最虧欠的就是外祖父,看著外祖父傴僂駝背的樣子,張偉德沒進屋坐下,就已經(jīng)淚流滿面。恰巧爸媽不在家,他和外祖父走進屋里說些貼心的話。
外祖父雖然身體不利索,但頭腦還是十分清楚,尤其看到最疼愛的外孫,便將事情的原委如實告知。原來政府分配給他們的房子并不大,只有兩室一廳和一小間儲藏室。父母和外祖父住在兩間臥室,而四弟住在只能放下一張床的儲藏室里。也正如此,他經(jīng)常不回家,有時睡在未婚妻家、有時睡在廠里,張偉德的父母覺得長期以往不是辦法,所以把張偉德叫回來一起商討給四弟買婚房的事。了解情況后,張偉德心里有了譜。等晚上父母回來,任憑老兩口多次暗示要他出錢買房,他都不接話,最后父親實在忍不住,先捅破這層窗戶紙。
“老三,大家都知道你現(xiàn)在上海出人頭地,你可不能忘本阿,我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又培養(yǎng)你成才不容易。你弟弟好不容易訂了婚,打算成家立業(yè),家里沒那么多錢,你是不是也應(yīng)該出一份,盡一盡做子女的孝道、做哥哥的義務(wù)?!?p> 父親的一番話讓張偉德有些不悅,他的小學(xué)和初中讀的是九年制義務(wù)教學(xué),他的高中是靠外祖父賣了古董表支付的學(xué)費、大學(xué)是靠自己打工賺錢才得以念完,怎么現(xiàn)在反而成了父母的功勞。如果是照顧過他的兄姐向他要錢,也許他還能給一點,可這位弟弟從小就沒讓他少受氣,現(xiàn)在需要錢了到想起他是哥哥,哪有這種道理。母親看出張偉德的心思,連忙打圓場:
“老三,我們知道你在外面打拼不容易,但正是因為你比其他孩子都有本事,爸媽相信你才找你幫忙。你大哥拿了5000元,二姐拿了3000元,我和你爸全部積蓄也就2萬,問親戚朋友借了個遍,現(xiàn)在還差3萬元。就當(dāng)是爸媽問你借3萬,你幫幫親弟弟行不行?”
話都說成這樣,張偉德不好再反駁什么,說是借到其實就是給。以后父母和弟弟不還錢,難道還能拿著刀向他們討債嗎?可眼下他的存款只有3萬多,這一下子把大頭都抽走,萬一以后有個什么事該怎么辦。更何況現(xiàn)在和瞿瑤在一起,不再是孤身一人,他不敢立刻答應(yīng)而是以存折在上海為由,糊弄了過去。
到了晚上他和外祖父擠在一張床上,久違的感覺讓他想起老家的溫暖,只可惜現(xiàn)在的外祖父的身體大不如前,記憶也慢慢退化。張偉德問起他這幾年過的好不好,他沒有回答,無可奈何地笑了,張偉德摸了摸他臉上刀刻般的皺紋和兩鬢稀少的白發(fā),越發(fā)心疼外祖父,想起曾經(jīng)發(fā)誓要讓外祖父過上好日子最后還是食言了。
大年三十那天,大哥大姐帶著全家人回來過年好不熱鬧。張偉德逗侄子、侄女玩耍,盡享家人團聚的快樂時光??扉_飯時,四弟帶著未婚妻也趕回家,父母熱情地介紹這位準(zhǔn)兒媳,把相貌平平的女孩夸得跟天上的仙女似,還不忘給四弟使了使眼色,他這才開口叫了幾聲“三哥”。從小都沒聽他叫過幾回“哥”,這次一連叫了好幾聲反而讓張偉德很不習(xí)慣。
而后幾天,大哥、二姐很少再過來拜年,只有四弟帶著未過門的妻子天天回家,時不時向他吐槽住在儲藏室的痛苦,還暗示如果不買新房只能在家里結(jié)婚,到時候和外祖父換房間住。張偉德想起他從小囂張跋扈的性格和父母無限度的溺愛,如果不借錢給他買房,說不定他還真會干出這種事,到時候受苦的可就是外祖父;可真要給錢,他又不知該如何向瞿瑤交代。面對這樣兩難的抉擇,張偉德備受煎熬。為了能讓耳根清凈,春節(jié)長假還沒過完,他收拾了行李提前坐上了返滬的火車。
一路上張偉德想了很多,每次想起外祖父時,總是黯然落淚。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后,他最終在女友和家人之間選擇了后者,狠下心來決定幫四弟一起買房。出于對瞿瑤的尊重,他打算先告知她再借錢給四弟,只是該怎么開口又成了一大的難題。張偉德坐在火車上,煩悶的心情讓他無心欣賞窗外的風(fēng)景,他對著空氣練習(xí)好幾套說辭,最后連自己都無法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