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女孩聽見楚曦叫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頭來,滿眼的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會知道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可知因你一人的執(zhí)念憑空害了多少人?聽說你家夫人為人溫良,常與人為善。若她泉下有靈,知道你打著她的名號害了這么多的人,她又可會安心?”楚曦言辭犀利,句句直擊柳兒要害。
“閉嘴!你閉嘴!”柳兒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拔覜]錯!我沒錯!我只是想讓夫人回來,我只是想讓少爺再和從前一樣,我沒有錯!”她趴在地上痛苦地嗚咽著,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獸,樣子可憐至極。
“可是你家夫人已經(jīng)死了!她死于去年冬日,死于久病沉疾,是你親眼看著她下葬的?!背財蒯斀罔F,絲毫不留情面?!耙阉乐耍秩绾文軓蜕??”
阿遲聞言忽然間有些恍惚,她怔怔地看著楚曦,嘴里默默地念著那句話——已死之人,又如何能復生?
她看著這張相似的面龐,不禁又回想起了三百多年前的那個冬天,好像也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已死之人,如何復生?
哪怕已經(jīng)過去了三百多年,阿遲都可以清楚地記得那時雪花落在臉上的刺骨涼意和尖刀剜心的痛不欲生……
“只要豁得出去,總是會有辦法的?!绷鴥旱穆曇裘偷貙⑦t從過往的回憶中抽了回來。
柳兒幽幽地抬起頭,“你們都生的好,命也好。一邊是仙門宗師,一邊是富家公子,哈哈哈哈!”她搖著頭苦笑道,“這人世間的艱難險惡你們又能知曉幾分??!人命如芻狗,人心比鬼惡,山中豺狼林中豹,寸寸皆食我心腸?。」雍头蛉耸沁@么多年里第一個真心待我好,把我當人來對待的人,我又如何不能為他們赴湯蹈火,搏上一搏啊!”
柳兒的眼眶逐漸變得猩紅,“為什么我就是天煞?為什么我就要孤苦一生?”她指著元寶憤恨怒吼道:“我與你一樣,不過十七歲而已。為什么你就能有家人庇護安穩(wěn)一生,而我卻成了孤魂野鬼顛沛流離!你們一個個都說命數(shù)天定,天命難為,可我又做錯了什么?這天命對我又何其不公!”
阿遲神色復雜,將元寶向蘇陌和沈澈處推了一推。走上前去,抬起柳兒的下巴附身道:“你為你家夫人赴湯蹈火掏心掏肺是你的事,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牽扯進旁人來!”阿遲指了指那地上的那六具骸骨,“受了恩惠的人是你,沒道理讓他們白白地搭了條姓名成全了你的忠心?!?p> 柳兒看著地上那些殘骨,神情沒有一絲波瀾,只是緩緩道:“這世間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講?所謂恩怨糾葛,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方才那位道長不是說天命難為嗎,也許這枯魂朽骨便是他們的命吧?”
“這枯魂朽骨是不是他們的命我不清楚,可你夫人的命無論如何你都是救不回來的?!背乜粗鴥海蛔忠痪涞卣f道。
“七星陣法確實需要以天煞為本七星鑄魂,練就靈體再生殘魂??赡惚澈蟮娜藳]告訴你吧,那七星靈體就算練成了也只能活個三五年的光景,且期間需日日以施陣之人的鮮血喂養(yǎng),否則尸體便會狂化。”楚曦緊盯著柳兒的眼神,“那可是會吃人的!”
“你胡說,我憑什么信你?”柳兒的神情明顯有些慌亂。
“不憑什么,我只是把實話告訴你!具體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已經(jīng)在我們手上了,我又何苦編那一大串謊話來騙你一個鬼呢!”楚曦滿臉無所謂地笑道。
“我不知道告訴你此法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有何來頭??删退悴挥梦艺f你自己去想,那人難道真的會留在錦川三五年日日以自身鮮血去替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喂養(yǎng)靈體,完成心愿。亦或是——”楚曦打開手中的折扇,緩緩地在柳兒面前來回走動,賣起了關(guān)子。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柳兒逐漸發(fā)現(xiàn)了楚曦話中的玄機。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此時的心中所想,她怕得發(fā)抖懼得心慌,現(xiàn)在的她真想大哭一場。
可惜她已經(jīng)死了,鬼是沒有眼淚的。
所以就算到了臨了,她也是連為自己哭上一回的機會都沒有!
“亦或是這靈體本就不是為我練得,我不過是枚棋子,不過是個搭了自己的一條命白為別人做了嫁衣裳的傻子……”
柳兒說得傷心,字字泣血,在旁觀望的蘇陌和沈澈也不免有些動容。
蘇陌為人和善,見柳兒心有悔過之意,立馬上前殷切道:“現(xiàn)在你雖吸食了六人的魂魄,但好在大錯還沒有鑄成。只要你放下怨念,師尊與我們自會為你超度往生。今生已已,但你現(xiàn)在若肯回頭仍有來世可期啊!”
楚曦斜瞥了蘇陌一眼,心道:就你小子話多,我可沒說要親自為她超度。反正誰說的誰去,我可不去!
“來不及了……自打我進門開始,一切就都來不及了……”柳兒搖著頭一臉悔恨道。
眾人還未來的及反應(yīng),元寶那邊就出了狀況。
“姑奶奶……我……我有點扛不住——”話還沒說完,元寶便白眼一翻暈了過去。沈澈在元寶身邊發(fā)現(xiàn)的及時,一把便接住了他。
元寶的周身都發(fā)著冷氣,臉色慘白嘴唇青紫,儼然一副快要被凍死了的模樣。
阿遲見狀,立馬試了一下元寶的魂魄氣息。
明明都在??!
阿遲如刀子一般的眼神直射向柳兒的身上,她猛地上前把柳兒從地上提了起來。阿遲強壓著自己的怒氣,咬牙說道:“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你最好說明白了,若今天元寶真的有什么事,別說是你家的那個活著的公子,就是那個死鬼夫人我也能從地府里把她揪出來,讓她在你面前再死一次!”
聽到阿遲提起了自己的公子和夫人,那油鹽不進的柳兒才真正害怕了起來。
“不不不!是我的錯,你不要去找公子和夫人。求求你,我說我都說,我都告訴你!”
“她知道今天晚上會有人提前在這里設(shè)下埋伏,我根本取不了元寶的性命。所以她便在我身上施了一個法咒,說我只要過來就好。只要我今晚出現(xiàn)在元寶的附近,無需我去動手,那法陣自會慢慢吸走他的魂魄。”
楚曦聞言不禁感到一驚,如此算計究竟是何人所為?那人既了解他們的修為又知曉他們的行蹤,仿佛今晚之事那人早有預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他們只不過是這偌大棋牌上的幾枚棋子。
此事斷不會如此簡單。
濃云散去,吳鉤高懸。
楚曦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元寶和滿臉驚懼的柳兒,緩緩開口問道:“你說的“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