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本來只要把那侄子抵押的東西交出去就可以，但常秀玉的后媽一陣折騰惹出更多的事，到最后幾乎賠進所有家當，連她的葬禮和給她娘家的賠償，都是常秀玉的表姐賣房賣地湊出來的。由于那些事都是后媽一手操作的，她這一死，家里人甚至連她找了什么人、怎么花的錢都不清楚。擔心再節(jié)外生枝連人命都保不住，常秀玉的家人這兩年沒敢打聽任何事情，知道的基本上是他們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
事情發(fā)生在兩年前，就在娘子軍進京后幾天，常秀玉非常后悔為什么不回來一趟。當時李平陽特意問她要不要回家探親的，她覺得娘子軍剛剛進京萬事待興，身為緇重營長這種關鍵時刻離開不合適，一推再推直到現(xiàn)在。越想越自責，常秀玉覺得應該為家人討回公道，但按照家人的描述，后媽的娘家好處理，趙旅長的公道好像不太好討。
按照大楚律，后媽的侄子拿常家的地契房契抵押是無效的，但律法這玩意，在現(xiàn)在的大楚也就朝堂上可以拿出來當籌碼打打口頭官司，在民間的效力遠不如鄉(xiāng)規(guī)民約。就算鄉(xiāng)規(guī)民約，也要涉事雙方地位大致對等才有意義，弱小是原罪，天生沒理。
現(xiàn)在她靠著辛生明有資格跟趙旅長講理了，也許可以把產(chǎn)業(yè)要回來，但只要趙旅長把責任推給下面辦事的，沒被一下子打死，將來有的是辦法報復，還讓人抓不到把柄，哪怕她把產(chǎn)業(yè)要回來后馬上變賣帶著家人去京城。難道請求辛生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趙旅長打死？青城重規(guī)矩，她要維護辛生明的名聲，必須依律依規(guī)。
好在李平靖很快就來了，常秀玉沒糾結多久。
聽李平靖說趙旅長準備把產(chǎn)業(yè)還給她還算上這兩年的收成，常秀玉想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了?，F(xiàn)在肯主動歸還，將來尋機報復的可能性就不大。不過安全起見應該勸說家人跟她去京城，那些產(chǎn)業(yè)能變賣的變賣，老宅舍不得賣就找人看著，明后年火車通了可以經(jīng)?；貋?。
常秀玉沒想到當年那個心比天高的閨密竟然成了趙旅長的小妾，不管她在中間扮演了什么角色，光憑她沒直接對自己的親人下手，這個人情也得認。功過相抵，以后當成路人好了。
后媽是自己上吊的，又是一切的根源，她的死沒法追究誰的責任。但后媽娘家的賬要收回來，還得算利息，不然對不起表姐和表姐夫，也對不起后媽。說起來后媽進門后并沒有克扣常秀玉的日常用度，只是愛攬權，還有就是一門心思想把常秀玉嫁給娘家侄子。
趙旅長都到此為止，當年那些趁火打劫的常秀玉也不打算追究，除非有人主動撞上來。天下九州徐州第三，那些人要是挨個找過去，估計要擾動小半個徐州城，牽扯太大，常秀玉玩不起。
打定主意，情況也了解得差不多，常秀玉就向辛生明作了匯報，然后被辛生明的一連串安排震得目瞪口呆。
六點半鐘，去城外送完楚銘剛回來的徐州牧接到楚鋒親自打來的電話，命令他和鎮(zhèn)將立即控制住趙旅長，同時做好配合李平靖查封徐州城內(nèi)所有地下賭場的準備，等李平靖帶著左羽林衛(wèi)到州衙后就開始行動。明天早晨豐盈郡主帶著圣旨到達后，鎮(zhèn)將配合她接管徐州軍一旅，甄別、處置等所有工作由豐盈郡主全權負責，該殺的殺，該流的流，該遣的遣，確實沒問題的予以保留，不足的兵員等朝廷的“義務兵役制”出臺后征召。徐州軍將成為“義務兵役制”、“軍銜制”等新軍制的試點之一，一旅之外其他軍隊的整編視情啟動，原則上由鎮(zhèn)將主持。
“要改軍制？”結束通話后州牧和鎮(zhèn)將不由面面相覷。一般來說改完軍制跟著就會改政制，這可不是小事，歷朝歷代除了開國君主，沒幾個皇帝敢玩，而且絕大多數(shù)玩脫了導致改朝換代，不知道皇帝哪來的底氣。如果只改九州軍還好說，各鎮(zhèn)節(jié)度使能接受嗎？恐怕連昆侖關那位都不一定愿意。他們兩個算是皇帝的親信，既然皇帝要玩，那就陪著玩一把吧，但愿別改出事來。好在只是“試點”，可以隨時叫停。
兩人生出的第二個念頭是趙旅長完了，而且是成了殺雞儆猴的那只雞徹底完了，這也是以前沒發(fā)生過的事。皇帝繼位后在李泉的支持下動過一次軍隊，但那次主要是補足中央軍和九州軍的員額，然后對部分軍官進行換崗，手段比較平和，至少沒殺人，這次看樣子會殺一大批。想起下午辛生明說的話，明天早晨要來的那位豐盈郡主又是辛生明身邊四個小丫頭中的一個，兩人突然意識到改軍制說不定是辛生明提出來的，正好趙旅長得罪了常秀玉，借題發(fā)揮從徐州軍一旅開始而已，皇帝則是順水推舟。如果真是青城使者的提議就好了，想想“趙府”那個塌掉的門樓吧，誰不配合給誰來一下——這青城使者的作風快趕上天堂來的魔頭了，而且手段更加神異。
州牧正打算喊人進來，趕緊把還在外面房間等消息的趙旅長控制起來，猶豫了下看著鎮(zhèn)將說道：“城里的賭場，你沒參與進去吧！”
青城教誨中有禁賭一項，但賭場利潤太大，久而久之沒人在意了，尤其是西大陸那邊，個別城邦的主要收入就是賭場。大楚律有明文規(guī)定禁賭，所以不能拿到明面上來，原則上都是地下賭場。既然是非法的，偶爾會有空降的官員以此為借口敲打一下地方勢力，皇帝親自下令查處，在大楚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沒有！”鎮(zhèn)將后怕地抹了下其實并不存在的冷汗答道。他倒是想?yún)⑴c呢，但趙旅長等人經(jīng)營得像鐵桶一樣，他也放不下架子跟那幫人稱兄道弟，一直沒插進手。雖說趙旅長每月都會給他孝敬，但那錢上沒寫著“賭場”二字，說哪來的都行，何況趙旅長太小氣，給的各種孝敬還沒下面一些中等城市多，鎮(zhèn)將覺得自己應該沒事。不過為了防止趙旅長亂咬牽連到他，便對州牧說他親自帶隊抓人，之前就要抓的，但被趙旅長糊弄了。
剛才大家明明已經(jīng)接受了他的說辭，連楚銘都說了句“重情意”，現(xiàn)在突然又要綁他，趙旅長當然不愿意。鎮(zhèn)將冷哼一聲說了句“青城禁賭”，讓親衛(wèi)把趙旅長和小妾的嘴都堵上，干脆不給他們說話機會。
天剛擦黑，李平靖帶著原來的人馬和九個班左羽林衛(wèi)回到州衙。周大富沒來，帶著剩余的一個班護衛(wèi)著常秀玉去收回常家老宅，皇令很重要，但有李平靖在他只是配合，沒抱緊青城使者的大腿劃算。
因為李平靖說常家老宅那邊有趙旅長的四班親衛(wèi)，周大富認為穩(wěn)妥起見應該多帶些人馬，但被常秀玉否決了，說那幫人不敢造次。常秀玉還說她當年帶著剛入伍的一個班姐妹在一個千帳部落殺個三進三出都毫發(fā)無傷，左羽林衛(wèi)一幫大老爺們，總不能還比不上娘子軍的新兵吧。周大富無言以對，李平靖聽著都不禁翻起白眼，覺得要是他今晚清掃賭場的行動稍有點不利索，都不好意思跟常秀玉說他是大老爺們。
不出所料，趙旅長的親衛(wèi)已經(jīng)是驚弓之鳥，能夠動用雷霆神器的常秀玉再度出現(xiàn)，左羽林衛(wèi)這皇帝親衛(wèi)也來了，沒作任何抵抗就被繳了械。李平靖被常秀玉刺激得發(fā)了狠，清掃行動異常順利，而且順帶抓了幾撥接到消息回城交涉的徐州軍軍官，包括趙旅長的副手和三個營長，提前把一旅的中高層幾乎一網(wǎng)打盡。
第二天早晨天剛大亮，小冰帶著兩隊李平陽的親衛(wèi)抵達徐州城，沒先去找常秀玉，直接到了州衙前。不說她是帶著皇令來的，光憑她是大楚立國后第二位授開府以及辛生明身邊人的身份，就值得州牧重視，得到通報趕緊起床出去迎接。
和徐州牧簡單地打過招呼，小冰劈頭就問道：“各個賭場查得怎么樣了，主事人都抓起來了嗎，有沒有詳細名單，名單中有幾個徐州軍的軍官？李侯爺傳回去的消息說抓了不少徐州軍軍官的。”
小冰來徐州是辦公務的，雖然沒擺出授開府郡主的儀仗，卻第一次穿上了金紅色的郡主服裝，加上比普通男子還高挑的身材和一張冷臉，竟然給人造成極大的壓力。徐州牧期期艾艾地回答主事人只要在徐州城的應該都抓起來了，一些去了外地的暫時沒有，名單因為昨天行動到很晚還沒來得及匯總，他馬上找人匯總。
抬手看了看手環(huán)上的時間，小冰面無表情地說道：“軍法從嚴，我?guī)砹吮菹潞陀蚁嘁黄鸷炇鸬拿?，賭場案中徐州軍營長以上涉案人員立即處決。正明哥說大楚今后的主旋律是共同富裕共同發(fā)展，不要搞得血淋淋的，授權我直接用雷霆神器執(zhí)行處決。已經(jīng)抓獲的涉案軍官都拉到城外空曠的地方去吧，一人一根木樁綁好，通知老百姓參觀，同時徐州軍一旅其他人員必須全部到場接受警示教育。現(xiàn)在是早上六點，一個半時辰后準備完畢沒問題吧。我現(xiàn)在去找常處長，等會直接去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