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人不能總放在醫(yī)院里。小伙子們都出力,勸得建軍緩一緩勁,就把建國用平板車拉回家里去。
在路上正迎著掙脫拉扯的桂枝,撲上去又痛哭一場,眾人拉扯不開。又是哭又是勸,到家里已經(jīng)是晚上了。
建國爹讓師傅照料著。建軍被人送回家,桂枝正守著建國哭。建軍過去也不看桂枝,又哭一場。
眾人都不散,在家里幫忙做些喪事上要用的東西。
哭得累了,哭干了眼淚,建軍坐在地上,一雙眼空洞洞地看著對面的桂枝。
桂枝也不抬頭,抽抽搭搭地哭個不停。
大伙幫忙到半夜,燒了紙錢也都散去。
有人知道建軍家里跟他師傅最親近,也把建軍師傅通知了,請來一同商議后事。
第二天,本家族里長老都到齊了,建軍師傅也過來。自有人管事,安排一切。
因為是英年夭亡,也不大發(fā)訃告,就本家族里和本村的人過來幫忙。
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可憐建國一家的不幸,相幫著辦了喪事,把建國也排到桃樹下的祖墳上葬了。
踩著建國號召修建的橋過去,果然寬闊了,但是每個人的步子都是那么沉重。
爹硬撐著出了院,眼看著人們把建國抬走。爹也不哭也不喊,也不追也不攔,摸出酒瓶子咕咕地灌。有人要奪他的酒瓶子,被建軍師傅攔住了:“由他去,讓他喝醉了反倒好受些!”
然而喝醉了是會更傷心的。建國被葬入泥土里去的時候,爹醉成爛泥。拉,拉不起,扶,扶不住。鉆到床底下嚎啕大哭。
建國被安葬了。人們都到家里來勸慰家屬。師傅和建軍一起謝了眾人。
大伙都散去,這一家的日子還是得過。
修橋的工人過來找建軍,說建國剛?cè)タ峙蚂`魂不寧,不能再動工修橋,反正橋板已經(jīng)鋪上,橋欄桿可以等建國的五七過了再上。建軍千恩萬謝了把工友都送走。
師傅留下來幫建軍收拾殘局,陪著建軍爹住了兩天,等建軍爹氣色好了就要回家,畢竟自家還有活要做。
建軍爹把師傅叫住了說:你慢些走,我有件事叫你見證了再走,我死也安心了。”
師傅心里一震,問是啥事。
爹就把建軍和桂枝都叫到跟前,說:“我說過,修好橋要給你們辦喜事的,讓建國給耽擱了。現(xiàn)在建國的事過去了,你們的事還得辦。等建國的五七過去,我就給你們辦喜事,也沖沖家咱家的晦氣。到時候叫你師傅當主婚人?!?p> 師傅趕緊應下來,這是好事嘛。就該用喜事沖沖。
建軍和桂枝都低了頭不吭氣。
爹咳嗽一聲,問,難道你們還不愿意?
桂枝小聲說了愿意,建軍也接著說愿意。
師傅說,這就好,這就好!這事就這么定了。
頭七過去,二七過來,轉(zhuǎn)眼五七也就到了,只等燒了五七紙,橋上就裝欄桿。只等橋裝了欄桿,就辦建軍的喜事。就在這燒五七紙的晚上,桂枝說出了英子的名字。
建軍吃驚不小,他幾乎把英子忘了,說還是不說?
他先是打算瞞著桂枝的,到了家想想瞞著桂枝也沒必要,就一五一十地說了。
桂枝聽罷,哭一場,說:“英子姐姐既然和建國是一對,按理該在一起的。我看不如找她家人商量,把他兩個葬在一起,也免得英子姐姐自個在荒郊野外孤單。
建軍聽了有道理,只怕大慶那邊不答應。
桂枝說,沒問題,他們會答應的。
建軍就打定主意,定了喜事的日期就找大慶報喜順便提起。
說話間天漸漸明了。不等雞叫第二遍,桂枝起床等師娘來接過去。權(quán)且把師傅家里當娘家,到辦喜事的日子建軍帶人再把她迎進門。
過石橋的時候工匠剛放了鞭炮,正裝橋欄桿。
桂枝想,橋造好了,向外走的路順了,我們的路也會好了吧。
走過橋去,桃樹下是建國的墳,昨晚的灰燼猶在,建國的身影卻已順水飄遠。桂枝記起建國發(fā)表過的一篇文章,叫《老家的婚禮》。桂枝開始想象自己的婚禮了。
穿過桃林再回首,只見那個曾立在橋頭等心上人來迎娶的英子,正斜倚桃樹下,笑魘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