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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璇璣正

第6話·下 突圍救父

有美璇璣正 梨白如雪 3650 2021-08-14 16:48:07

  抵達(dá)東都后,李淵述職之際,獻(xiàn)上鷹犬等物?;实勰钇淦絹y有功,稍微放下戒心。

  御史大夫裴蘊恐帝以誣告問罪,復(fù)又上奏:“唐公李淵自歸東都,終日縱酒沉湎,收受賄賂,臣以為,當(dāng)以彈劾!”

  不料皇帝聞言,沉臉說道:“唐國公接連平亂,有功于社稷,享樂幾日又何妨?卿勿道也。”裴蘊誠惶誠恐,乃出。

  果然李淵素?zé)o大謀,否則,也不至于混跡半生才官至正三品,對于這個表兄,皇帝自認(rèn)為足夠了解。況且正值用人之際,歷山飛賊部寇太原,潘長文戰(zhàn)死,皇帝須人代之。

  于是皇帝遷李淵為右驍衛(wèi)將軍,遣為太原留守,往太原討捕盜賊。

  接到任命,李淵感念亡妻,說道:“我若早從汝母之言,居此官久矣?!闭f罷抹了眼角熱淚。世民聞言欣慰,并去書大興,告以近況。

  所幸書信順利抵達(dá),聽聞大人公為太原留守,觀音婢且喜且悲,因家翁升遷而喜,以夫婦相見難而悲。

  這日,觀音婢去柴宅,轉(zhuǎn)述與秀寧,秀寧聞而大喜?;蛞蛲陙y世,又憐她只身留大興,秀寧對弟婦頗有改觀,于是安慰她道:“二郎既無任職,隨時可歸來?!?p>  觀音婢故作輕松笑道:“二郎喜結(jié)豪杰,今至太原,必忙于廣交四方,安得速返耶?”說時眼底透著無奈。秀寧亦大笑,須臾正色相問:“弟婦悔耶?”

  觀音婢默了一瞬,俄而說道:“二郎這般男子,志在四方者也,若將他囿于閨中,則有如拘虎兕于柙、困蛟龍于灘,妾既為其妻,自當(dāng)‘夫者倡,婦者隨’也?!闭f罷一笑,眼角一絲頑皮之色。

  聞其言語,秀寧且喜且嘆,身為女子,焉不知相思之苦?觀音婢此番話語,大抵聊以自慰罷了,想來阿娘選她作二郎婦,實乃明智之舉?!暗軏D如是心寬,自是好事?!?p>  “舅母!”

  說話間,哲威令武兄弟一前一后奔來。

  觀音婢一把抱住年幼的令武,柔聲問道:“想舅母無?”令武捉弄她髻上步搖,奶聲奶氣說道:“想!”

  哲威見狀拉了觀音婢裙褶,高聲嚷道:“哲威亦想舅母!”觀音婢笑撫其首,說道:“舅母亦常想哲威及令武?!?p>  秀寧示意婢女接過令武,朝觀音婢笑道:“哲威近來習(xí)學(xué)拳術(shù),欲演與舅母觀看?!毙±删靡庖恍Γ?dāng)即雙足扎地,握拳搏擊,一踢一勾頗有招式。

  “兒郎皆愛武好動,二郎幼時亦如是惱人!”秀寧朝弟婦笑道,二人的話題常繞不開世民。

  觀音婢聞言亦笑,望著外甥的目光柔和起來。

  李淵抵太原后,一直著手討伐叛賊歷山飛部甄翟兒,奈何賊詭計多端,游走山澤之間,飄忽不定。

  這日,終于哨探到甄翟兒蹤跡,李淵率數(shù)千輕騎,一路追至雀鼠谷,竟毫無賊影。正自納罕,忽聽雜聲迫近,副將高君雅大驚失色:“將軍不妙,賊埋伏于此?!?p>  李淵見賊包圍而來,心道不妙,號令眾士抗擊。諸將得令,紛紛奮力擊殺。賊人多屬流民,器械簡陋,打斗毫無章法,然其人眾,一時難克。諸將雖斬敵無數(shù),賊仍如黑蟻涌來,斬殺不盡。

  李淵到底年事已高,奮戰(zhàn)多時,奈何賊眾,半晌未能突圍,箭矢也將發(fā)盡,體力逐漸不支。

  甄翟兒見狀,率人合圍之:“隨我此殺狗官,除暴隋!”一聲號令,部眾怨氣沸騰,舉刀揮棍,擊向李淵。

  李淵拼命抵抗,揮刀奮斫之間,殺倒一片。甄翟兒大怒,刺其馬腹,迫之墜馬。賊眾見他倒地,合圍而來,李淵頑抗之,將不敵。

  “狗官!”甄翟兒蔑笑,欲刺其頸。突然,耳邊嗖地一聲,甄翟兒未及反應(yīng),已是一劍封喉,當(dāng)場斃命,諸賊見而大懼,四處逃散。

  李淵定睛看去,簌簌箭雨中,次子世民領(lǐng)著精兵,如疾風(fēng)馳來。只見他挽弓發(fā)矢,所向披靡,箭飛之處,賊陣應(yīng)弦如山倒。

  “阿耶!”世民沖進(jìn)敵陣,挽父上馬,殺出重圍。李淵慶幸之余,暗嘆次子勇力。

  賊人失了首領(lǐng),潰不成軍,恰好此時,虎賁郎將王威領(lǐng)步兵趕到,兩軍合擊,大破賊寇。

  收陣之時,諸將士欣然割甄翟兒首級,以送東都記功,唯世民獨坐一旁,對周遭嘈雜充耳不聞。

  “幸得李二郎及時來援,我等方能突圍,當(dāng)記功一筆!”中軍大帳中,高君雅笑向唐國公。

  李淵帳中高坐,謙虛而笑:“武牙將軍謬贊也,幸賴諸將士奮戰(zhàn),乃得破敵,豈是小兒之力耶?”

  王威座下笑道:“唐公何須自謙耶?所謂虎父無犬子,唐公生子如此,如得猛將十員也?!比讼驳密姽?,互相恭維起來。

  “二郎。”阿武取了水,遞之主人。世民接過,一仰而盡?!岸刹灰云瀑\而喜乎?”阿武見他不樂,疑惑問道。

  世民望著遍野橫尸,伸出手掌端詳,雖已洗盡一切,猶有血跡斑斑,腥氣逼人。他終于......殺了人。

  “彼‘盜賊’也,本尋常百姓,誅之何所樂耶?”他苦練這身武藝,是為拯救蒼生于兵禍,而不該為誅殺百姓,這絕非他初衷!

  一聲嘆息落下,堙沒在一片喜笑之中,阿武聞之動容,他從未見二郎如此疚愧。

  而捷報傳至東都,皇帝大悅,贊賞李淵忠勇有嘉,順便詢問侍臣:“今有盜賊幾何?”

  近年盜賊益多,圣人惡聞之,故許國公宇文述答道:“盜賊漸少。”皇帝暗喜,繼續(xù)相問:“比從來少幾何?”為討圣人歡心,宇文述信口開河:“不足十一。”

  皇帝喜出望外,瞥見納言蘇威引身隱柱,呼前問之:“房公何故隱身?”蘇威躬身答道:“臣非管此事,不知盜賊多少,然臣所知,賊患離京師漸近?!?p>  皇帝微有不悅,問道:“房公何出此言?”

  蘇威素惡宇文述媚上,因答:“從前賊據(jù)長白山,今已近在汜水。且往日租賊丁役,今皆何在?豈非其人皆化為盜乎!近來官吏上奏賊情,皆不以實,乃至朝廷措施不當(dāng),難以剿滅盜賊。又陛下昔在雁門,許以罷征遼,今又欲征發(fā)兵士,盜賊如何平息!”

  皇帝不悅說道:“高麗王久不來朝拜,如若不伐之,何以威服諸國?”“陛下......”蘇威欲勸,被皇帝制止。

  內(nèi)書舍人袁充見狀,說道:“房公危言聳聽耳!近來種種天象表明,賊必敗散,四海將寧,皇朝國運昌隆?!被实勐勚@異,連問:“袁公請細(xì)細(xì)道來?!?p>  袁充煞有其事奏道:“臣聞皇天輔德,皇天福謙,七政斯齊,三辰告應(yīng),伏惟陛下握錄圖而馭黔首,提萬善而化八纮,以百姓為心,匪以一人受慶,先天罔違所欲,后天必奉其時......”

  蘇威知皇帝好聽徵祥,未再發(fā)一言,遂任袁充胡謅?!爸?jǐn)按去年已來,玄象星瑞,毫厘無爽,謹(jǐn)錄尤異,上天降祥、破突厥等狀七事,如:去年八月二十八日夜,大流星正落突厥營;十一月二十日夜,有流星落賊帥盧明月營,破其橦車;十二月十五日夜,有赤氣亙北方,突厥將亡之兆也;且洛陽并當(dāng)甲子,與乾元初九爻及上元甲子符合,此是福地,永無所慮?!?p>  袁充見皇帝臉有喜色,高聲說道:“如此種種天象,豈非天贊有道,助殲兇孽,方清九夷于東獩,沉五狄于北溟,何所憂也?”

  皇帝捋須大悅,說道:“袁公善于占候,改遷秘書令,今后有何天機,務(wù)必上奏?!薄俺贾x陛下!”

  五月初一這日,日食當(dāng)空,天地俱暗?;实劭值溋T朝,避至西苑景華宮。百官既不朝,各自回省處事。

  修文殿中,兩位老者相對而坐。秘書少令王劭趺坐窗前,望著被黑暗籠罩的皇城,想起十五年前那次日食。

  日食、舍利、傳說。

  老來常常忘事,然而仁壽元年種種鬧劇,浮現(xiàn)眼前時,竟是如此清晰。或許彼時,大隋亡兆已現(xiàn)......

  王劭垂眼嘆笑。想自己究極群書,雅好著述,卻用于偽作符命,乃至所著書文,無可稱者,只怕將來文壇之上,自己的聲名亦如這般暗淡......

  終于日出,閣內(nèi)剎那間明亮,對坐的袁充笑道:“多年未見日食了,王公曾記仁壽元年否?”王劭自增官秘書省后,奉命修撰御本于此,那年爭相媚上的二人,如今竟成了秘書省同僚。

  因皇帝自遇雁門之厄,又盜賊四起,心不自安,袁充欲假托天象,以媚于上,今之日食,正是上表時機。故他欲先聽王劭論見,以便好下筆。

  王劭半晌未言,袁充知他專注時是此狀,只當(dāng)是沉思之故,因示意雜役添茶。

  雜役為他添畢,轉(zhuǎn)去詢問王劭:“王公,請?zhí)聿?。王?.....”袁充詢聲望去,雜役預(yù)感不妙,伸指探鼻息,臉色大變:“秘書少令歿了......”

  袁充愕然相顧,只見他臨窗而坐,耷拉的影子投在地板上,一動未動,仿佛參悟一般......袁充一聲嘆息罷,示意傳其家人處理后事。

  袁充賀文于初五這日如期獻(xiàn)上。百官亦獻(xiàn)珍玩以賀端午,其中蘇威獻(xiàn)了一本《尚書》,旨在勸誡皇帝。袁充知圣人惡其危言,詆毀說道:“《尚書》有《五子之歌》,《五子之歌》——帝王亡國之嘆也,蘇公之意,甚是不遜。”

  皇帝投之于地,益是不悅。然蘇威歷事二帝,兩朝宰輔,且軍國大事,需其啟沃之,故皇帝未問罪。

  這日,皇帝問蘇威以伐高麗事。

  蘇威欲皇帝知天下多盜,因答:“陛下若欲伐遼,今之戰(zhàn)役,愿不征兵。”皇帝問:“若不征兵,如何伐遼?”

  蘇威說道:“愿陛下赦免群盜,自可得數(shù)十萬兵,遣之東征。彼盜喜于免罪,自會爭相立功,高麗可滅也?!被实垡云淇浯笃湓~,意在唬他,心中頗為不快。

  御史大夫裴蘊聞知此事,欲趁機彈劾之,遂入奏曰:“房公此言大不遜也!天下豈會有許多賊?”

  一語說至痛點,皇帝哼道:“此個老革極奸佞,欲以賊多迫朕罷兵!朕本欲掌其嘴,念楊玄感案時,蘇威安撫關(guān)中有功,暫且隱忍之?!?p>  裴蘊一臉感激之色:“陛下慈父也!”說罷取一奏本,奏道,“房公安撫關(guān)中確實有功,然有河南白衣,張行本者,奏房公昔在高陽,典選之時濫授人官,且因畏怯突厥,請還京師,棄社稷安危于不顧?!?p>  皇帝沉臉問道:“此事當(dāng)真?”裴蘊答道:“陛下可令大理寺按驗?!惫淮_有其事,于是皇帝下詔,將蘇威除名為民。

  人一旦有禍,錦上添花者少,而落井下石者多。不久,又有人奏蘇威與突厥陰圖不軌,裴蘊主審此事,欲處之死刑。

  蘇威無法自辯,謝罪說道:“臣奉事二朝三十余載,雖精誠細(xì)致,然不能感念于上,屢有罪惡,實乃罪當(dāng)萬死!”皇帝聽聞,憐憫之下,饒其死罪,并子孫三世皆除名。

  皇帝自有征遼之意,朝臣有識者雖以為不可,然見蘇威下場,益不敢諫。袁充見機假托星象,預(yù)言高麗將亡,皇帝聞言益受鼓舞,決意發(fā)兵征遼,朝中莫不難安。

梨白如雪

注:   1.《太穆皇后傳》:高祖追思后言,方為自安之計,數(shù)求鷹犬以進(jìn)之,俄而擢拜將軍,因流涕謂諸子曰:“我早從汝母之言,居此官久矣?!?  2.《舊唐書太宗本紀(jì)》:太宗以輕騎突圍而進(jìn),射之,所向皆披靡,拔高祖于萬眾之中。   3.《資治通鑒·大業(yè)十二年》:夏,四月......歷山飛別將甄翟兒眾十萬寇太原,將軍潘長文敗死。   五月,丙戌朔,日有食之,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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