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正是上次毆打盜賊、誣陷嬴軒的玉泉宗女弟子姬芷璇。
嬴軒知這女子蠻橫霸道,何況自己經(jīng)過一番劇斗,神困體乏,實不想與她再斗,當(dāng)下不敢無禮,低聲道:“女俠不要誤會!我是好人,不是壞人!”
指著許婷道:“這女子被劫匪抓住,我與那劫匪拼斗半響,好不容易將她救了出來。誰知那劫匪又追了過來,要非禮于她,是我拼盡全力,將那匪徒……”剛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一事:“那黑衣人似乎也有一只白鶴,莫非他也是玉泉宗弟子?”
姬芷璇見嬴軒回頭,已認(rèn)出他來。聽他話說一半,嘿嘿冷笑,臉現(xiàn)鄙夷之色,道:“滿口胡言!上次我說什么來著?再撞到你犯事,決不輕饒!到了這時,你還想騙我么?”
嬴軒方才九死一生,反倒被她譏笑,即便脾氣再好,也忍耐不住,高聲道:“那劫匪被我打死了!你要怎樣?”
“尸體呢?”
“被河水沖走了!”
姬芷璇又是嘿嘿冷笑,道:“你好大的本事!與劫匪拼斗半點也沒受傷?”
嬴軒怒道:“我怎么沒受傷?這是什么?”抬起胳膊便讓她瞧。忽然間微微一呆,只見自己手臂之上光滑如常,毫無受傷痕跡。他又驚又喜,忙將整個上衣脫了下來,查看胸前、后背所受之傷,竟全部消失不見。
他正自驚奇,忽聽姬芷璇大叫道:“小賊!不要臉!快把衣服穿上!”將臉轉(zhuǎn)向左首,不去看嬴軒。
嬴軒哈哈大笑,心想:“這女子臉皮兒倒也真嫩!”他們鄉(xiāng)村之人常常只穿一件貼身褲子在野河里洗澡游泳,岸邊的洗衣婦女也絲毫不以為意,他自小到大早已習(xí)慣如此,從沒想過女子還會怕這一招。當(dāng)下忽生頑皮之心,一邊大笑,一邊道:“我褲子也脫了,你要不要看!”
那女子滿臉通紅,干脆背轉(zhuǎn)過身,口中兀自罵道:“不要臉!不要臉!”
嬴軒見她如此,心念電轉(zhuǎn):“這女子雖然蠻橫,但心地不壞,許婷既遇到她,定無生命危險,我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當(dāng)下抓起那塊五色石,一邊后退,一邊用言語嚇那女子“我脫褲子啦!我脫褲子啦!”,退到河邊時,猛的鉆進水里,順流向下急游。
朝歌城附近地勢平緩,那淇河水雖然極深,但水流并不湍急,而且嬴軒泳技極佳,不一會兒功夫已游出數(shù)十丈遠,那女子卻并未追來。
他本想跳上岸邊,繼續(xù)走路,可是下河之時并未攜帶衣物,上岸行走十分不便。淇河水至北向南,到達朝歌南城門附近時分做兩支,一支直通塢墻湖,另一支通向淇村。
他本想順流游到城外,正好回家。誰知游到城門附近時,卻見淇河通到城外的分支上,竟設(shè)置了關(guān)卡,數(shù)十只官船依岸排開,每只船上都站了四個高大的官兵,另有數(shù)人守在拱橋之上,聲勢威嚴(yán),叫人瞧了心驚。
數(shù)十艘漁船被攔在橋下,船主們不能去塢墻湖打魚,便將漁船靠在岸邊,聚在一起賭博取樂。
嬴軒正暗暗心急,等了好半響,忽聽得一聲號角,一艘大船至上游駛來,這船長約三十七丈,闊約一十五丈,船上站滿了水手和丫鬟。大船速度極快,那些漁船來不及退讓,有好些被撞翻了。船上眾人見漁民落水,哈哈大笑。
嬴軒心想:“這大船如此霸道,船主定是權(quán)貴之家。我伏在船底,定能通過關(guān)卡?!彼豢跉忏@入水底,游到船底邊緣,雙手抓住船轅,任由大船帶著自己飛速前行。
忽然之間,那大船猛然停了下來,嬴軒一個踉蹌,腦袋險些撞到船壁。只聽一個粗豪的聲音喊道:“什么人?敢阻擋蔡公岳父的船!”
一個士兵道:“將軍勿怪,這是上面的命令,即使蔡公親自前來,也過去不得。”
那粗豪的聲音罵道:“好大的膽子!誰下得命令?”
那士兵道:“不瞞將軍,這是周公親自下的命令,七日之內(nèi),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不許離開朝歌城。”
他剛說完這句話,一聲鶴唳至北傳來,嬴軒偷眼一瞧,正是那玉泉宗惡女姬芷璇,嚇得忙把腦袋縮進水中。
姬芷璇駕著白鶴來到眾人上空盤旋,高聲問道:“你們可曾見過一個惡賊從水上游下來?”
眾士兵見到白鶴飛來,早已齊齊躬身行禮,眾人中的一個首領(lǐng)惶恐道:“啟稟上仙,小人不曾見到?!?p> 姬芷璇道:“若看到有人從上頭游下來,一律不準(zhǔn)放過,抓住了先打個半死,然后直接送進大牢!”
嬴軒一聽此言,心下暗罵:“這惡女也當(dāng)真歹毒!”
眾士兵還未回答,大船上那個粗豪的聲音道:“喂!她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過去?”
他話音剛落,便聽得“啊”的一聲慘叫,那人已被姬芷璇一鞭子打落下水。
大船上登時亂了起來,亂糟糟的喊道:“快去救大公子!”“快救大公子!”數(shù)十個水手撲通撲通的跳下水去。
嬴軒怕被人瞧見,吸了口氣,向大船的另一側(cè)游去,忽然之間,眼前陡然一黑,只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黑衣人擋在他面前,他嚇了一跳,正想游開,卻見這人身體貼在船底一動不動。
嬴軒定了定神,這才看清,此人卻是那個被自己打死的那黑衣劫匪。只見他的尸體包在魚網(wǎng)之中,魚網(wǎng)掛在了船底一處凸出來的木轅上。
嬴軒心神甫定,暗想:“定是哪個漁夫抓到死人,覺著晦氣,便連人帶網(wǎng)一起扔到河里。這人雖然該死,但若任由他的尸體隨船漂浮,終究十分不妥,不如將他脫到岸上埋了?!睅еw游向另一側(cè)。
嬴軒露出水面吸了口氣,待眾人救起了那掉在水里的大公子,姬芷璇又駕鶴離開,這才拖著黑衣人向遠處的岸邊游去。他先將尸體藏在蘆葦叢中。待天黑之后,偷偷帶著尸體上岸,用樹枝簡單掘了一個土坑,準(zhǔn)備將這人埋起。正要搬尸體時,忽然瞥見這人黒衣之內(nèi)露出些許灰色衣邊。
他好奇心起,便將這人外衣扒了下來,露出一件灰色服飾,與姬芷璇所穿十分相似!
他怔了半響,略一尋思,已明其理:“想必玉泉宗這次所丟的物事十分要緊,明、暗兩處各派出弟子調(diào)查!暗處的弟子不擇手段,殺人放火無所顧忌,找起東西來也更方便?!?p> 他望了望手中五色石,只見他在黑暗之中光芒不減,心想:“莫非他們要找到是這塊石頭?但那些女弟子曾說,偷寶物的是一群叫什么“魔人”的怪物,可那賣石老者哪里像妖怪?即便他是妖怪,為何要將辛苦得來的寶物變賣?哎!如今我誤殺了人,還被一個惡女追殺……當(dāng)真陷入了絕路?!?p> 想到自己昨日還在幫弟弟商討婚姻大事,何等喜悅?今日便被卷入到這場莫名其妙的旋渦之中,忍不住掉下淚來。
他哭了一陣,忽又想道:“那惡女見過我弟弟,她若是找不到我,去找我弟弟麻煩,那該如何是好?現(xiàn)下最要緊的,是確保弟弟和母親安全,然后我?guī)е^去官府自首,將種種緣由原原本本的說出來,我殺人是為了救人,想必也不會犯什么重罪。”
他心意已決,便想先回家里,安置好母親和弟弟。只是如今朝歌城四面被圍,如何才能出去呢?他苦思半響,沒想到好主意。
忽然間瞥見那件玉泉宗弟子的衣服,心下忽生一計:“那些狗兵怕那惡女怕的那樣厲害,定是知她是玉泉宗弟子,我若換上這玉泉宗弟子的衣服,誰敢阻攔我?”
他為人本來頗為謹(jǐn)慎,但此事涉及母親和弟弟安危,不得不冒險一試。當(dāng)下便大著膽子去扒這黑衣人身上的衣服,觸手之處卻摸到一個小小的包裹,包裹中有一塊玉佩,玉佩上面寫了個“良”字。包中還有幾塊金子,一本發(fā)黃的書冊。
書冊已然浸濕,奇怪的是書頁竟沒被粘到一起。他打開一瞧,只見首頁寫著“玄功秘錄”,接下來幾頁,是好些個不明所以的文字,他知這定是玉泉宗練功用的什么書冊。心下不禁怦的一跳:“這些修仙弟子動不動飛來飛去,我倒要瞧瞧他們是如何修煉的!”
讀了幾句,發(fā)現(xiàn)其上所言實在是不知所云,不禁嘆了口氣,心想:“早聽人說,修仙最講究根行緣法,甚至可以說是萬中挑一,看來我是沒這樣的福分?!?p> 他一邊想著,一邊來回翻著手中書冊,忽然間眼前一花,卻見前面讀過的書頁竟沒了文字。他忙又從頭翻看,果然有好些文字在慢慢消失。這樣翻了幾遍,連首頁那“玄功秘錄”幾個大字也消失不見。
他略一思考,便已明白,這書只有浸水之后,文字才會顯現(xiàn),倘若紙張變干,文字也隨之消失。他知這書冊決非凡物,當(dāng)下將包裹藏在身上,又將黑衣人埋了,然后將衣服烤干。這么忙了一會兒,日已西斜。
嬴軒穿好衣服,大著膽子向那群官兵走去。當(dāng)先那個領(lǐng)頭軍官看清楚他所穿服飾,立即帶頭躬身行禮。嬴軒心下怦怦亂跳,知道自己若太過平和,反倒是不合常理,當(dāng)下故意露出一副怒容,道:“這幾日可抓到什么可疑人物?”
軍官慌忙答道:“小人們……一直在此嚴(yán)密把守,不曾見到可疑人物。”
嬴軒高聲罵道:“蠢貨!怎么可能沒有?一定是你們狗眼瞎了,放了人過去!”
那軍官嚇得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幾乎哭了出來,道:“上仙饒命!上仙饒命!小的們不敢放任何可疑之人過去!”
嬴軒見這些平日里欺壓良民的官兵磕頭求饒,心下別提有多痛快!又道:“給我一條小船,我要到下游去捉拿妖邪。”那軍官不敢多問,急忙叫來一條小船。
嬴軒剛要上船,忽聽背后有人叫道:“師兄稍等!師兄稍等!”
轉(zhuǎn)頭一瞧,只見遠遠一個人影踏水而來,呼吸之間已奔到近前,瞧他服飾竟也是玉泉宗弟子。眾官兵見到如此景象,紛紛跪地磕頭。
來人不過十三、四歲,滿臉笑容,與嬴軒平日所見的那些威嚴(yán)冷峻的玉泉宗弟子頗有不同。
這少年瞧了瞧嬴軒衣服,道:“原來師兄是青玄教御座下的,師弟葉門姬長青!”說著打了個稽首。
嬴軒依樣畫葫蘆還禮,還未答話,姬長青便道:“師兄順流而下,也要去協(xié)助我?guī)熥鹑~玄教御么?”
嬴軒見了正牌玉泉宗弟子,生怕被他認(rèn)出,心下慌亂,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硬著頭皮道:“正是!”
姬長青喜道:“如此甚好!我也要去與眾位師兄師姐回合,咱們正好同路?!?p> 嬴軒心下暗叫:“糟糕!被這少年纏上可不知如何脫身,若是遇到其他玉泉宗弟子,多半會被拆穿?!彼紤]對策時,那少年已跳上了船,大喊道:“師兄,快走了,師尊緊急召集,想必對方修為十分了得。咱們快過去幫忙!”
他硬著頭皮坐上了船,剛要拿起船槳,姬長青驚道:“師兄怎么如此悠閑,還要劃著去嗎?”
嬴軒幾乎要脫口而出:“坐船不用劃的嗎?”
姬長青恍然道:“我明白了!師兄想要保留真氣,用來對付魔人,既然如此,便讓師弟代勞!”
嬴軒還未明白他此言何意,腳下之船嗖的一下穿了出去,一個站立不穩(wěn),向后倒在船尾。向那少年一瞧,只見他立在船頭,雙掌橫在胸前,身上青芒浮起,不知用了什么辦法,竟能讓那船自行飛速前行。
嬴軒生怕漏了底,順勢坐在船尾,裝作毫不在意,實則心下已害怕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