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幽深病房。
我在胸部被刀刃刺穿的那一刻就醒了過來。
那把只能算的上鋒利的小刀，輕而易舉，理所當然般地貫穿了骨與骨、肉與肉的間隙。
那是，讓人感到恐懼的一種體感。
舐遍全身的死的實感。
對于我來說比起真實的疼痛，這種死的實感更為疼痛。
因為那是恐怖，也是無以比擬的愉悅。
背上流竄的惡寒讓我?guī)缀醢l(fā)狂，身體喀喀地顫抖著。
想要哭出來般的不安與孤獨，對于生存的執(zhí)著也在其中，我沒有出聲，只是在哭泣著。
既不是由于恐懼也不是由于痛楚。
而是因為連在每晚都祈禱能夠活著見到次日清晨的我都從未感覺過的死的體驗就在其中。
恐怕，我永遠也無法從這種惡寒中逃開了吧。
相反地，我自身對這種感覺有著異乎尋常的愛戀。
……
門被打開的聲音響起。
大概是白天吧，由于沒有確切的時間觀念，但現(xiàn)在并非診察的時間，所以應該是來面會的人吧。
我的病房是單人房，沒有別的人。
所有的只是這張樸實無華的床。
“打擾了。你就是巫條霧繪吧?！?p> 來訪的人似乎是一位成熟的女性。
以沙啞的聲音打過招呼后，也不在椅子上坐下直接來到我的床邊。能感覺到她站在那里注視著我。
視線中只有冰冷的感覺。
這個人，比那位少女帶給我的感覺更可怕。
一定是來消滅我的。
這樣就能解脫了嗎。
總算不用再這樣暗無天日的活著了。
“你是我的敵人呢?！蔽译y得起了聊天的興致，并不是因為我畏懼死亡，而是因為這是第二個來看望我的。
女性點了點頭。
我集中意識，努力去觀察來訪者的身影。
但那怕用盡全力，也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沒有穿外衣，不過從那毫無褶皺的襯衣來看像是學校的老師，讓我稍松了一口氣。
只是那件白襯衫上濃橙色的領帶過于顯眼，要稍微扣點分。
“你是那孩子的友人？”
“不是，襲擊你的人和被你襲擊的人是友人。為什么偏偏要去襲擊那個孩子呢。你也…不，說起來彼此運氣都不好?！?p> 說著，女性從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什么，又很快收了回去。
“病房里禁煙啊。特別是你的肺好像也不行了。香煙也會變成劇毒?！?p> 她很遺憾似的說道。
那么剛才那個東西是香煙盒了。
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香煙，不過不知為什么，很想看看這個人吸煙的樣子。
或許……不，一定會很英姿颯爽吧。
“不行了的地方不止是肺吧。因為在你的身體各處都能看到腫瘍。在末端也開始腫說明不是一般的嚴重。唯一能說得上健康的就只有那頭發(fā)了吧。雖說如此你竟然還能保有體力。常人的話在被病魔侵蝕到這種程度之前就死掉了。有幾年了，巫條霧繪?！?p> 大概是問我住院的事情吧。不過，對此我無法回答。
“這個我不知道。我早已對時間不再有概念了?！?p> 即是說那是沒有意義的。
因為我到死之前都無法從這里離開。
女人短短地應了一聲。
既沒有同情也沒有嫌惡的語調讓我討厭。
我從別人那里所能得到的恩惠只有同情。
而這個人就連這個也不肯給我。
“被式切斷的的地方不要緊嗎？說起來是從心臟的左心室刺入到大動脈的中間，二尖瓣膜那一帶吧?！?p> 用平靜的聲音說著很不可思議的話。我對于這話的奇妙，不禁露出一點笑意。
“奇怪的人。心臟被切開的話，就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交談了吧?！?p> “當然了。剛才那是在確認?！?p> 啊啊，是嗎。這個人是在確認，我是否就是被那個裝束既不和風也不洋風的人給殺掉的那個人。
“但是不久總會出現(xiàn)影響的。式的眼睛可是很強力的。即使那是一個二重存在，也會很快崩壞到達本體。所以你的時間不多了，在那之前有兩三件事想問你。這就是我來到這里的原因?！?p> 二重存在……那個是指，另一個我的事情吧。
“我沒有見過浮在空中的你。能把其正體告訴我嗎。”
“我也不明白啊。我連窗外的景色都看不見，即使出聲也沒有人聽見，即使伸手也觸摸不到什么。
在這間病房里，我一直茍延殘喘著。
一直憎惡著外面的景色。
這樣說來也是一種詛咒吧?！?p> “……嗯，巫條的血嗎。你的家系是很古老的純血種。似乎在祈禱這方面是專家，原來如此，看起來本性就是以詛咒為生?！?p> 家系。
我的家。
在我這一代已然斷絕了。
因為在我入院沒多久，父母和弟弟就在事故中喪生了。
自那之后我的醫(yī)療費用，由一個自稱是父親友人的人負擔起來。
有著像和尚一般難念的名字，而且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也早已忘記了。
“但是，詛咒并不是能在無意識下進行的東西。到底你祈求了什么。”
那種事情，我不明白。就連這個人也一定不會明白。
“你可曾試過一直在眺望著外面？卻什么都看不到，一年又一年地，一直看到失去意識為止。最終我對于外面的世界感到討厭、憎惡甚至恐懼。就這樣，不知何時起我的眼睛開始變得奇怪起來。就好像是身處那邊中庭的空中，俯視著地面一般。身體和心都在這里，只有眼睛飛在空中般的感覺。但是由于我無法從這里離開，最后只能在這附近從上方向下俯視。”
“失去視力也是在那個時期吧？”
令人驚訝。
這個人，注意到了我的視力已經(jīng)幾乎完全失去了這件事情。
我點了點頭。
“是啊。世界漸漸變成了白色，很快就什么也沒有了。最初我還以為會變得一片漆黑，不過似乎不是。眼睛能看到的一切東西都消失了。
但是那也沒有任何問題。因為，我的眼睛已經(jīng)浮在了空中。雖然只能看到醫(yī)院周圍的風景，但原本我就不可能從這里離開。什么也沒有改變。一切也…”
說到這里，我嗆咳起來。因為像這樣的講話實在是太長了。
再有，不知為什么眼瞼在發(fā)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