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一槍,戌狗的身體后仰,鐵鏈在地上發(fā)出嘩嘩的響聲,這一桿紅纓刺入了泥土中。元忠毅快步沖出去撿那槍,而巳蛇的鞭子已向著他揮去。
夜色中寒芒一點,葉子充的劍已在鞭子間轉了幾轉,將鞭子上的力道全數卸去,巳蛇的鞭子軟軟地落下。戌狗兩手一掄,兩條鐵鏈在空中十字交叉形成殺陣向著葉子充絞殺而去。
葉子充縱身一躍,從殺陣中還未封死的空間閃出,踏在鐵鏈上狂奔起來。戌狗的腦袋飛快運轉,然后他選擇松了力氣,葉子充在那一瞬間跳起躍至半空中,劍光如片片柳葉爆射而來,戌狗大喝一身,將全身力氣全部用出,兩道鐵鏈向著葉子充的后背咆哮而來。眼看葉子充的身子已經不受控制,他要如何去應對那后背的恐怖殺機?
巳蛇的鞭子已經和元忠毅的七尺紅纓糾纏在一起。巳蛇雖然是個千嬌百魅的女子,但她的力氣竟然與元忠毅這八尺大漢不相上下。他們已經抽不開身,無法干涉另一邊的戰(zhàn)局。
葉子充知道要想躲過這一擊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自己被鐵鏈殺死之前取下戌狗的性命。他獰笑著大喊:“來?。】纯词悄阆人肋€是我先死!”劍光如虹,人卻像一個瘋子,戌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的鏈子也慢了一步。但也因為這一退,葉子充的劍只是堪堪擦過他的肩膀。
月色很冷,戌狗摸了摸肩上的傷口,然后將手指放到嘴前將血液舔進口中,道:“我現在突然有一種可怕的錯覺,我居然覺得朱溫是被你一個人殺死的。因為你跟我們所知的完全不一樣。你不是一個紈绔的偽君子,而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p> 元忠毅與巳蛇分開了,兩人分別落到葉子充和戌狗身后。
夜里一點風也沒有,四人神色戒備,在等下一次出手的時機。四人的耳邊很靜,靜得仿佛已沒有時間的流動。然后突然又有風了,不大,卻已將柳樹的葉子吹落。
然后夜里走出了一個人,撿起一片柳葉放在口中輕輕吹了起來。嗚嗚和鳴的曲子在夜里飄蕩,那四人依舊戒備著對方,任由這聲音在自己耳邊回蕩。
那人放下柳葉一笑,躍到神色緊張的四人之間,轉著一把很華美的青紫色彩繪鐵扇,扇子上一朵奪目的桃花開得灼灼。那人笑道:“我說四位,可不可以放下武器好好說話呢?”
葉子充笑了,于是他首先放下了自己的劍。來人覷一眼巳蛇,巳蛇也將自己的鞭子收起。接著戌狗冷哼一聲,轉身就躍起離開,鏈子又嘩嘩地響,全然不給這男子再說話的機會。巳蛇嬌媚的看一眼男子手中的扇子,道:“很美的一把扇子,東方家的扇子果然還是那么誘人呢?!?p> 男子一笑,已將手中的扇子扔到巳蛇手中,道:“苗疆映山紅,美艷動清風,佳扇贈美人,這扇子就給美人你做個紀念吧?!彼壬呓幼∩茸樱蜷_一扇,笑道:“東方家的人果然都是很會討女孩歡心的美男呢?!比缓笏壬咭蚕г诹艘股?,沒有一點聲息。就如同她突然出現那樣突然消失。
葉子充雙手一拍,笑道:“哎呀呀,這不是東方鏡明嗎?東方鏡明果然厲害,一來就嚇走了那兩人?!睎|方鏡明沒有說話,冷冷道:“葉子充,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混蛋??!”
風吹過來,月色更冷,近處一些是燈火萬家,一點又一點溫暖和煦的黃色。遠處已經是深沉安靜的夜,那夜還在不停的消失,仿佛正在被這燈火慢慢吞噬。
穆千城坐在客棧的瓦上,看著那闌珊的燈火。冷月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有風,于是他的袖子被風吹得鼓起,獵獵地響。
瓦上又有一個人反身跳了上來,那人笑道:“想不到你也會一個人在這屋頂上喝悶酒?!?p> 穆千城笑道:“你是來笑話我的嗎?”
那人搖頭,月光讓他的臉更顯蒼白,他搖搖頭,道:“我也是來喝悶酒的?!?p> 穆千城從身邊抓起一壇酒扔了過去,道:“你明明就是來蹭酒喝的?!?p> 來的人正是一身玄衣,肩上帶紅的夜雨微。夜雨微接過酒,拍碎泥封,手一抬將酒灌入口中。
冰冷的月,冰冷的酒,兩個人的心卻還是火熱地跳動,生命的跳動。酒沾濕了夜雨微的衣服,他看著這孤寂清冷的月,目光如水,緩緩而道:“那個姑娘很美。”
穆千城點點頭。
夜雨微接著道:“我見過無數美麗傾城的女子?!?p> 穆千城還是只點頭。
夜雨微的聲音也經開始顫抖:“但沒有一個像她那樣,我覺得自己整個人突然變得很奇怪?!?p> 穆千城笑了,輕聲問道:“莫非你竟然沒有愛上過女人?”
夜雨微搖搖頭,道:
“沒有!我的心里從來只有我的劍,黑色的劍,殺人不眨眼的劍?!?p> 穆千城走近,坐在夜雨微身邊,抬起頭看著夜雨微,問道:“你殺過幾個人?”
夜雨微居然很認真地思考起來,終于到:“只有兩個?!?p> 穆千城啞然,因為這兩個人他恰好都知道,然后穆千城笑了,笑得很開心:“難道我竟是那第三人?”
夜雨微也笑了,他也坐下,道:“看到葉青尋那一劍我就想,我若是能殺了葉青尋,那是不是也犯不著再來殺你了?”
穆千城又將一壇酒扔到夜雨微手中,然后自己也抓起一壇。二人舉起酒壇,隔空相碰。
穆千城將一壇酒很快喝了個干凈,道:“你誰也不用殺,愛上一個人也絕不是丟臉的事情?!?p> 夜雨微竟像是已經醉了,搖搖頭,道:“我沒有愛上她?!?p> 穆千城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個男人為了愛情而痛苦時,那種神情本就明顯得好像青綠的樹葉突然枯萎一樣?!?p> 夜雨微倏地轉身,問道:“難道你就不痛苦?”穆千城的目光看向了東北方向,道:“我已經痛苦過了,然后你就逼著我離開了?!?p> 夜雨微突然低下了頭,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然后他的聲音細若游蚊:“抱歉。”
穆千城搖搖頭,道:“離開她們是對的,我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沒有在一起生活的可能?!?p> 夜雨微將酒壇扔下,院里傳來酒壇粉碎的聲音。夜雨微道:“一切都有平靜的一天?!?p> 也許有,也許沒有,即便有也會是很久之后。短暫的平靜之后又是紛亂,千百年來,從來如此。
夜雨微突然站起,道:
“拔你的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