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玄衣男子夜雨微
辰時末尾,穆千城依舊還在被窩里側(cè)躺著。唐芊芊卻是直接踹開了他的房門,吼道∶“木木!這都幾點了還不起來,別忘記你可是還在我店里打工呢!”
穆千城道∶“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就起了,你出去,出去出去。”說著卻是把頭往被子里埋去。
唐芊芊走到他的床前,伸手就去抓他的被子:
“起來!不然今天沒你飯吃!”
穆千城急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別拉!褲子沒穿??!”唐芊芊聽到這話果然停下了手。
穆千城一笑,身子從床上立起道∶“你看我都這樣子了,你還不打算出去嗎,放心吧,我不會再睡了?!?p> 唐芊芊紅著臉轉(zhuǎn)身下樓,嘴里還不忘補充道∶“快一點,今天可是趕場日,一會兒客人可多著呢?!?p> 穆千城很快下了樓,唐禮正看著一本書,口中念念有詞∶“哀公問社于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zhàn)栗?!勇勚?,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p> 看到穆千城,唐禮問道∶“千城,你認(rèn)為此句作何解?”
穆千城想了想,道:“夏以松木為土地神神偶,殷以柏木為之,取松柏久遠(yuǎn)之意,意在江山社稷如松柏長存,而周武王以栗木為之。這些魯哀公知道,但卻不知武王何意,故問之于宰我。宰我以為這是為了使人民戰(zhàn)栗進(jìn)而安于自己的統(tǒng)治。當(dāng)然……”
唐禮打斷了他,道:“我問的是后一句: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p> 穆千城反問道:“大叔認(rèn)為人真的能既往不咎?”
唐禮一笑:“當(dāng)然?!?p> 穆千城道:“說來容易,可若真的能做到的話,人又怎么會有這么多痛苦?”
唐禮放下書道:“既然痛苦,又何必念念不忘?”
穆千城搖搖頭:“唐大叔所言極是,不過店外已來了客人,千城卻是不能相陪了?!?p> 店里果然進(jìn)來了幾個少年人,皆是白衣執(zhí)劍,氣宇軒昂。此時店里已有幾位客人,大多是隔壁村子趕過來販賣雜貨的百姓。他們抬頭看一眼幾人,見到這幾人都是帶著劍的,又收回目光繼續(xù)吃著自己面前的面條。為首的一個年輕人很滿意他們的態(tài)度,示意身后三人坐下。
這年輕人喚作韓清河,是前崆峒派弟子,家住韓縣東,因為幾次無端的殺孽被趕出了崆峒。雖然他已不再是崆峒弟子,但還是有很多師弟和他的關(guān)系很好。
隨他而來的三位師弟前幾日正在他家中做客,四人指點江山,品論高手,切磋劍法,好不愜意。
但昨日幾人突然聽聞有個叫做白城的刺客藏身在八十里外的臨安鎮(zhèn)。當(dāng)韓清河聽到連長虹道長都死在這人手中的時候,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此人竟能殺死長虹道長,已稱得上是一流高手?!?p> 這時張師弟卻不屑道:“這人不過是使得陰謀詭計這樣的人,也配稱為高手?”韓清河笑道:“我們不管手段如何,畢竟結(jié)果才是最重要的。”
張上云冷哼道:“反正我是瞧不上這個人的?!?p> 見氣氛漸漸尷尬,余下二人忙打圓場:“那臨安鎮(zhèn)想來會變得很熱鬧,反正也不遠(yuǎn),不如明日我們也去瞧瞧吧”
四人縱馬一個時辰有余,終于是到了臨安鎮(zhèn)。
穆千城走了過來,問:“幾位吃些什么?”韓清河道:“兩斤熟牛肉,一份紅燒獅子頭,一壇竹葉青,兩碟水煮蠶豆?!?p> 穆千城唱道:“兩斤熟牛肉,一壇竹葉青,一份紅燒獅子頭,兩碟水煮蠶豆?!?p> 過了不久,菜已上齊,四人正欲動筷,韓清河卻見一兩肩處帶有鮮紅絲線的玄衣男子眼光正瞥著他們。
那男子劍眉星目,黑發(fā)束起,脖頸上掛著一枚玉鎖,迎著韓清河的目光卻是劇烈地咳嗽起來。
韓清河厭惡的收回目光,不屑道:“原來竟是個病鬼!”
他的聲音不小,像是故意說給那人聽的。
那人卻像是沒有聽到,咳嗽完便收回目光,繼續(xù)喝他的酒。他的桌上沒有菜,只有酒。
韓清河四人來得匆忙,此時已是饑腸轆轆,很快便將桌上的酒食風(fēng)卷殘云一般全部吃下肚里。
這時一柄黑色的劍鞘確是拍在了他們桌上。韓清河抬頭看去,只見剛才那玄衣男子已站在桌前,側(cè)臉看向韓清河道:“你會使劍?”
韓清河眉頭一挑,笑道:“怎么,你這病鬼也想瞧瞧我的劍么?”
玄衣男子聲音又小了幾分,堪堪能讓四人聽清,道:“拔你的劍!”
店里的人早已把目光圍了過來,卻是沒有看清韓清河是如何拔劍的,但玄衣男子卻是看的清清楚楚,在韓清河揮劍的一瞬間便已出手!
“乒”,韓清河的劍已被擊飛,不斜不倚地落下直插進(jìn)桌上,劍身來回顫抖,發(fā)出嗡嗡聲響。另外三人變了臉色,三柄劍一齊向著玄衣男子刺去。玄衣男子又出一劍,四柄劍便齊整整地插在桌上。
“好!”店里的人一齊鼓掌,韓清河四人只覺得臉上燥熱難忍,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鉆下。
玄衣男子把劍收回劍鞘,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把劍。
黑色的劍,黑色的鞘。
玄衣男子又回到自己的桌子,慢慢地喝著酒。
韓清河拱手道:“敢問兄臺姓名?”
玄衣男子的聲音依舊不大:“夜雨微?!?p> 夜雨微。這竟像是個女孩家的名字,若是在其他地方聽到這名字,韓清河必定又是一番恥笑。
但韓清河四人此刻卻是不敢作聲。韓清河勉強道:“好,夜兄弟功夫深不可測,在下佩服。剛才是我出言不遜了,還望兄弟海涵?!?p> 夜雨微喝下一杯酒:“我若是想殺你,你早就已經(jīng)是個死人!”
韓清河汗水已掉在地上,連連應(yīng)和道:“是,是,感謝兄弟不殺之恩,我?guī)熜值芩娜诉@就離開?!闭f著四人便頭也不回地向著門外走去。夜雨微卻忽然大聲道:
“站??!”
四人腳步頓下,韓清河轉(zhuǎn)過身子,艱難道:“兄弟還有什么吩咐只管說,我四人一定照辦?!?p> 夜雨微指著那張桌子道:“把飯錢還有桌子錢留下!”
韓清河松了口氣,在桌上留下一錠銀子便飛快地奔出客棧。
夜雨微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沒有人說話,桌上的四柄劍也靜靜地立在那兒。
穆千城將著一切全都看在眼里,此刻看向玄衣少年的劍,忍不住贊嘆道:“好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