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泰又驚喜地叫道:“太好了!我把父汗救活了!我把父汗救活了!父汗!你快醒醒!父汗!”
但,無論他怎么努力地呼喚,也無法將他的父汗從昏迷中叫醒過來。
“這……”莽古泰用他的莽撞,將阿善三人氣得翻了好一陣子白眼才緩過神來。
阿善看向老八黃臺吉,見其微微點頭,便說道:“父汗昏迷,戰(zhàn)局危急!你們三個且聽我吩咐!”
“大哥請說!”黃臺吉率先出聲表態(tài),阿敏和莽古泰只好出聲附和。
阿善說道:“老三,你在我們兄弟幾個當中最為強壯,也只有你能抱著父汗健步如飛,以最快的速度撤到安全的地方。因此,你快帶著父汗先走!我等殿后!”
“喳!”莽古泰應了一聲,直接便抱著奴酋雄壯的身子站了起來。但他看著乃父滿身的塵土和滿頭滿臉的血跡,實在有些不忍,便想找塊布裹裹。
然而,戰(zhàn)場之上哪有閑置而又干凈的布匹可以找到。
不過莽古泰的運氣還是很不錯的,無意間的低頭一瞥,便讓他瞧見了一塊黃澄澄的錦緞。
他想也未想,單手托著乃父,利用轉身的力道另一只手輕輕一抄,便將之撩了起來,并順勢裹在了奴酋的身上。
驚喜于這塊錦緞極其符合乃父尊貴身份的同時,莽古泰便發(fā)足狂奔,迅速離開了仍受著炮火威脅的這處戰(zhàn)場。
“旗!旗!”
阿善正四處尋找著代表部族榮耀的八面旗幟,然而所找到的七面,都已代替他們被炮火轟得無比焦灼,不堪使用了。
好不容易抓住了最后一根粗壯的旗桿,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舉了起來,但見桿上光溜溜一片。
順勢看去,只見三弟莽古泰已用這面只是沾了些鮮血與塵土的正黃旗,裹在了奴酋的身上,然后一溜煙地跑得沒影了。
“旗!旗!三弟你……這……哎……你真是個錘子!誤我大事??!”
阿善試圖阻止他,但沒有成功,只好劇烈地咳嗽起來,也不知道是被他那莽撞的三弟給氣的,還是被其因狂奔而揚起的塵土給熏的。
望見城下明顯變得不知所措,并且隱隱有了撤退之勢的建奴。
老實巴交的祖大壽,本想將重真昨日的那個攻心之計現學現賣的,那便是——狗建奴敗退了!建奴狗敗退了!
然而,一道通過鐵皮喇叭所發(fā)出的吶喊,卻趕在了他的前面。
祖大壽本會大怒的,但聽見吶喊的內容,便再也禁不住熱血燃燒,驚喜莫名地狂振手臂,跟著怒吼起來:“奴酋死了!奴酋死了!”
這種還未搞清事實,便妄下判斷的戰(zhàn)場攻心之計,也就只有黃重真這種不拘小節(jié)的王八蛋,能夠在那一瞬間想得出來,并且沒臉沒皮地喊出來。
不過想想也是,誰還能在七尊紅夷大炮的整整十一輪炮擊之中活下來呢?
望見狂奔的莽古泰及其懷抱中金光閃閃的錦緞,聽見其余的三大貝勒帶著親衛(wèi),一邊狂吼“不要慌”,一邊使勁地彈壓士卒。
再看見眾多的八旗貴族老爺們,早已望著莽古泰所揚起的塵土而追趕,其中的很多還聲嘶力竭地哭泣著,生怕自己的忠心被別人比下去。
再單純的建奴士卒面對此情此景,恐怕也不得不相信城頭那群狗明軍所發(fā)出的聒噪之聲是真的——他們的大汗,他們部族的大首領,真的已經被大炮打死了。
一個撤退得還算鎮(zhèn)定的騎兵額真,突然瞅見前方塵煙四起的土地上金光一閃,隨便一個彎身便將之抄了起來。
捧在手中定睛一看,便嚇得扔了回去,唯獨只會魔怔般地喃喃道:“是大汗的黃金戰(zhàn)刀!大汗真的死了?大汗真的死了!”
那聲音越來越大,終究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每一名建奴士卒的耳中。
崩潰之勢終于形成,兵敗如山倒。
哪怕四大貝勒聯手四小貝勒奮力彈壓,再有不少忠勇的將領拼力相助,也無可逆轉。
建奴,終究迎來了自奴酋以七大恨起兵挑戰(zhàn)大明以來的,第一次潰敗。
城頭幾乎已經力竭的百戰(zhàn)余生的將士們,終于得以酣暢淋漓地將兵器敲擊在城墻上,并以歡呼的聲調怒吼:“奴酋已死!建奴大??!奴酋已死!建奴大敗!”
這聲音配上鐵皮喇叭凝聚在一起,就像追在建奴的臀部后面那樣,令之更為心驚,便如退潮的海水一半,退得極為徹底。
周吉慶祝勝利的唯一方式,大概便是狠狠地抱住他的兄弟黃重真吧。
由自己來完成對奴酋的關鍵一擊,黃重真也覺得十分欣慰和驕傲。
然而也所有遺憾——此時若遣一支強有力的騎兵預備隊出城沖鋒,哪怕建奴再如何善戰(zhàn),恐怕也只余被明軍趁機擴大戰(zhàn)果的份兒。
但是很可惜,寧遠的兵力面對后金“出則為兵”的舉國動員,實在顯得不足,袁崇煥就連自己的親衛(wèi)都當作預備兵派出去了,都依然感到扛不住。
若非袁崇煥“以身誘敵”之計的成功,若非爭分奪秒趕制出來的炮架讓笨重的紅夷大炮改頭換面,還增加了足足一里的炮擊距離,若非黃重真炮術一流……
總而言之,此戰(zhàn)能夠取勝,是所有人奮力拼殺的戰(zhàn)果,是在歷次的明金之戰(zhàn)中,取得了以少勝多的也是唯一的大勝,堪稱奇跡,確實值得慶祝與驕傲。
不過,黃重真在短暫的欣喜欣慰之后,心中便另有擔憂升騰而起。
他將目光投向了東方海天相連的地方——距離寧遠十八里的海域之中,有著一座正在被厚厚的冰層所包圍的海島,名曰覺華。
周吉敏銳地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波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大海茫茫,其余什么都沒有,便疑惑而又關切地問道:“怎么了嗎?你在看什么?”
黃重真道:“我在看即將到來的覺華大戰(zhàn),又會是何等慘烈?!?p> “覺華大戰(zhàn)?你是說建奴攻不下寧遠,會轉而進攻覺華島?”周吉一愣,一驚,旋又笑道,“這沒可能的啦!十八里海路便是建奴騎兵難以逾越的天塹!”
黃重真當然也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可他看見本該海浪洶涌的海面,已因表面的冰層而顯得水波不興,便堅信自己對于歷史的認知不會出錯。
于是,便搖搖頭道:“我去找大帥?!?p> 周吉根據他的目光猜到了他的擔憂,便追著他道:“你放心啦,那只是一層薄薄的冰,幾乎每年冬天都會有的,我們這些關寧人早就已經習慣了。”
“不,那不是薄冰,而是已經很厚了。并且天氣越來越冷,冰層還會繼續(xù)加厚,有時候甚至能厚到在上面開車都沒問題,更別說跑馬了?!?p> 黃重真的腳步很大很快很穩(wěn),就連偵察兵出身的周吉都有些跟不上,再加上他可不敢像這家伙這樣,動不動就去找袁崇煥匯報工作,于是就只是遠遠地跟著。
“大帥!大帥!”黃重真走下永清城墻之后,很快就在街道之上看到了袁崇煥的身影,便急急地叫了起來。
袁崇煥剛剛巡視了一番,也與將士們共同慶祝了一番,鼓舞了一番士氣,交代好祖大壽抓緊時間修補城防,救治傷員,補充守城器械,以防建奴殺個回馬槍。
并且,他還特別準許祖大壽派遣一些手腳麻利的士卒和輔兵,通過吊籃放到城下,盡可能地清理戰(zhàn)場,收集戰(zhàn)略物資,并將建奴的營寨盡皆摧毀。
忙完這一切的袁崇煥,此時正準備趕回寧遠道府,去給并不看好他的京師大佬們寫捷報。
以便第一時間將“寧遠大捷”的消息放進關內,然后傳遍天下,順帶著也讓自己名動天下。
屆時,寧遠軍作為第一支抵御住了建奴的進攻,并且將之狠狠挫敗的軍隊,必定會得到許多的支持。
他袁崇煥也會因此而光芒大熾,乃至取代剛剛上任沒多久的高第,成為新一任的遼東經略,乃至巡撫。
等到那個時候,他便能有諸多的資源,將這支軍隊打造成一支真正的鐵軍了。
袁崇煥的腦中,不斷地回旋著這些令之熱血的念頭,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讓之實現。
因此,當聽到有人扯著嗓子遠遠地呼喚自己時,便不高不興地轉過身來。
不過,當看清是重真這小子時,便又大笑著迎了幾步上去。
這讓深悉他行事作風的親衛(wèi)極為吃驚,但更令人驚訝的還在后面呢。
只見當黃重真小跑著來到袁崇煥前邊甫一站定,后者便上前一步重重地一拳捶在他寬厚的肩頭,旋又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道:“此戰(zhàn),你居功至偉??!”
感覺到袁崇煥身后的親衛(wèi)投向自己的目光,因為這一組動作而由憤怒變作了柔和,黃重真便明白了這員大帥是在緩和自己與他親衛(wèi)的關系呢。
于是,便由衷地抱拳感謝道:“標下多謝大帥的知遇之恩!”
袁崇煥鼓勵地拍拍他的肩頭,便代表著這個疙瘩徹底地解開了,又道:“你如此急匆匆地找某,是有何要緊之事嗎?”
道覺亦糯
第一小卷最關鍵的點,就在于寫出大明關外諸軍,抗擊后金的熱血奮勇,哪怕是在原來的歷史之上最終失敗了,但是這份熱血與勇敢,并不能被抹去。讓我們一起,彌補歷史遺憾。若有資料,歡迎寫在書友圈的專用帖子內,我若覺得可以用在書內,便會采納,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