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荒野求生

　　看來蒙古人天生就是野外生存的高手，訶額侖一家總算是平安無事地熬過了這個漫長而寒冷的冬天。

　　草原上冰消雪融，春回大地，萬物復蘇。

　　這意味著孩子們又可以品嘗到新鮮的野菜團和美味的魚湯了，全家人都為之歡欣鼓舞。

　　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xiàn)了。

　　隨著孩子們?nèi)諠u長大，他們的食量也在不停地增長，根本就吃不飽。這一家人再次鬧起了饑荒。

　　解決問題的方法不能再靠縮減支出了，如果繼續(xù)節(jié)食的話孩子們非得餓出個好歹不可。

　　既然節(jié)流這一招行不通那么我們就開源吧！到底是怎么個開源法呢？訶額侖夫人胸有成竹：“從今天起，鐵木真、合撒兒、別克帖爾、別勒古臺和大人們一起參加勞動，覓得的食物要全部上交，由訶額侖夫人統(tǒng)一進行分配。由4歲的鐵木格接替哥哥們照看鐵木侖?！?p>　　訶額侖夫人制定的生產(chǎn)制度和分配方案得到了全家上下的一致贊同，但是在具體實施中卻遇到了阻礙。

　　首先對訶額侖新政表示質(zhì)疑的是速赤夫人的兩個兒子。雖然也速該巴特爾的兒子們個個都是好樣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他們當中速赤夫人的兩個兒子別克帖兒和別勒古臺卻長得異?？嘟?，比年齡最大的鐵木真都要高出半頭。

　　塊頭大，自然飯量也大。別克帖兒和別勒古臺兄弟倆一天到晚都喊餓。自從訶額侖新政實施以來他們覺得自己更餓了。這是怎么回事？

　　這小哥倆一分析，哦，可能是這么個情況：以前吃不飽，他們自己出去找，找到的東西自己吃。如今同樣是出去找吃的，但是找到的東西卻必須要上交，再經(jīng)過訶額侖的分配，他們哥倆得到的竟然比以前還少了。

　　這是不是有點不公平?。慷鄤诰蛻摱嗟冒。?p>　　自此，小哥倆那一份就再也沒有上交過。

　　對于這小哥倆的拒不配合，訶額侖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覺得畢竟人家速赤夫人也不容易嘛！

　　不用交份子錢了，可是小哥倆依然吃不飽，因為飯量大嘛！

　　怎么辦？小哥倆再一合計，有主意了——搶！

　　從此，鐵木真兄弟就遭殃了。

　　第一天鐵木真捕到一只云雀，被搶；第二天合撒兒釣到了一條小魚，被搶；第三天合赤溫挖了一捧草根，不但被搶，還被暴揍了一頓。

　　被欺負了的鐵木真領著他的弟弟們向母親哭訴，母親卻勸他們：“你們都是汗室子孫，都是一個父親的兒子，要有風度，要大度，千萬不要為了這么一點小事兒跟人家計較?！?p>　　母親不管，大度的鐵木真奈何不了大肚的異母兄弟，別克貼兒兄弟更加肆無忌憚。

　　終于有一天，忍無可忍的鐵木真做出了一個決定：跟他們拼了。

　　究竟是怎么一個拼法呢？單打獨斗肯定打不過人家。別克貼兒兄弟人高馬大，鐵木真和合撒兒兩人打他們中的一個尚且占不到什么便宜，何況他們兄弟倆還是終日形影不離。

　　那么只有等待時機了。

　　機會終于來了。這一天輪到別克帖兒放馬。他們家一共只有八匹馬，用不著他們兄弟兩個人一起去，所以別克帖兒的弟弟別勒古臺到別處玩去了。

　　臨近正午，烈日當空。別克帖兒把馬趕到了樹蔭下休息打盹。別克帖兒仿佛聽到有一種極為輕微的聲音在一步步地向他逼近，一股不詳?shù)念A感涌上了他的心頭，別克帖兒猛一抬頭，就看見了鐵木真躡手躡腳地向他走來，手里握著弓，弓已搭上了箭，箭頭正對準別克帖兒的心臟。

　　別克帖兒驚懼地轉(zhuǎn)過身。身后是合撒兒，同樣是搭箭上弓，箭頭直指要害。

　　別克帖兒在那一瞬間已經(jīng)清楚地意識到了鐵木真的決心：他是決定要斬草除根，不肯給予自己強大的對手任何一絲反擊的機會。

　　明白了自己必死無疑的別克帖兒沒有逃跑，也沒有試圖自衛(wèi)，更沒有向鐵木真兄弟求饒或表示懺悔，他只是向他們提出了最后的要求，請求他們放過他的親弟弟——別勒古臺。

　　鐵木真和合撒兒答應了別克帖兒的要求，然后從容地放箭。

　　雙箭貫胸，別克帖兒轟然倒地，當場斃命。

　　鐵木真和合撒兒一回到家里，訶額侖馬上就從他們的表情中猜到了他們的所作所為。她沖著鐵木真厲聲喊叫，表現(xiàn)出了歇斯底里般的憤怒，并且將她的兒子比作野獸——“像自食胞衣的黑狗，像攻擊山巖的豹子，像怒不可遏的獅子，像吞噬生物的蟒蛇……”

　　就連鐵木真出生時手里握著凝血這件事情都成為他被指責的理由。

　　訶額侖毫不客氣地罵鐵木真是一個手握凝血而生的魔星，她真后悔把他這個嗜殺的屠夫帶到這個世上而且還把他撫養(yǎng)成人。

　　最后，訶額侖夫人罵得筋疲力盡，只剩下像是念咒語一般不斷地重復著一句話：“現(xiàn)在，你除了自己的影子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伙伴了。”

　　女人們含著淚水將別克帖兒埋葬了。

　　事已至此，再多的悲傷也無法挽回一條鮮活的生命，生活仍要繼續(xù)。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最讓女人們不愿意接受的一個事實是：自從別克帖兒死后，這個家庭的生活反而比以前過得更好了一些了。

　　現(xiàn)在，不再有人因為食物而爭斗，所有的人都更加勤奮地勞動，所有的人都無條件地聽從訶額侖的安排。

　　與其說大家是因為敬畏訶額侖，莫不如說他們是因為更加敬畏站在訶額侖身后的鐵木真。這種敬畏心理將伴隨他們的一生，并且在未來的日子里將影響他們周圍的很多很多人。

　　在此期間，訶額侖繼續(xù)以游牧貴族的觀念撫養(yǎng)她的孩子們，每天為他們講述他們父祖輩的光榮和夢想。她努力讓孩子們明白：他們不僅僅是一群度日艱難的被遺棄者，而是血統(tǒng)純正的蒙古汗室后裔，他們的血管里流淌著的是蒙古汗室高貴的血液，他們都肩負著重新振興蒙古汗室的神圣使命，他們要團結(jié)一致，同心協(xié)力，不能再重演同室操戈的慘劇。

　　“只要自己人不打自己人，蒙古人就一定能夠天下無敵”——這個觀念從此深深地扎根在了孩子們的心中。

　　在訶額侖的用心培養(yǎng)下，她的兒子們?nèi)找鎻妷蚜似饋?，強壯起來的不僅僅是體魄，更多的是意志。

　　但是，苦難并沒有就此結(jié)束，而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