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特
女孩站在窗前,手指輕輕在窗上拂過。
雖然她的雙眼被蒙住,但是任然能夠感覺到有一股溫暖的光透過了繃帶穿過了眼皮,輕輕地輕撫在自己的眼睛上面,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明明自己看不見,卻可以感受到那些本該感受不到的東西,她的指尖繼續(xù)劃過窗戶的玻璃,貝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所以她也曾經(jīng)懷疑過這里的真實性,質(zhì)疑過窗外的世界是否真的存在,但是當她漸漸安靜下來,細細回憶起了之前發(fā)生的一切后,相比較她還是更加喜歡眼前的這個正常的世界,盡管被一直在關在這里。
盡管早中晚都會分別進行一次那個所謂的心理治療,但是那次的記憶卻是死死地烙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中,無時無刻不在陣痛,而每次的痛苦都讓她感覺那件事情就發(fā)生在昨天,那些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歷歷在目,連帶這那些鮮活的為數(shù)不多美好的記憶也慢慢褪了色。
貝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在里面翻出了一個糖果,糖果的外殼是血樣的鮮紅,這并不是紅色染料染上去的,那是鮮血浸染之后的模樣,那是一顆草莓味的水果糖,很甜她很喜歡吃,她把糖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上,但并沒有拆開它,而是把它緊緊地攥在手中,自己要去做一件事情,她想知道還有多少人還活著,哪怕只是聽到他們的聲音也好,她想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家人。
門被敲響了,這一次沒等她回應外面的人就直接進來,腳步聲不重不輕,穿得應該是皮鞋,有細微的風聲,穿著是大褂,在女孩的腦海中一個成年男人的樣子驟然構(gòu)成,是那個醫(yī)生。
女孩轉(zhuǎn)過頭,卻感覺自己的懷中被塞了毛絨絨的東西,下意識地摸了摸,是玩偶,然后又摸了摸玩偶眼部的位置,凹下去的,并沒有放玻璃球。
“這一次不可以再破壞玩偶了,知道嗎?這樣對你的病情不利。”
貝特默默地聽著,并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隨著關門的聲音響起,女孩半跪在了地面上開始整理起那些玩偶,并不是所有的玩偶都被扣下了眼部,有些還殘余著那一顆兩顆而那些殘余的玻璃球,她摸到了一顆,扣了下來之后卻感覺觸感不太對,指尖在玻璃球上摩挲了一個來回,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實,球面上有細微的裂縫,而那些裂縫連接起來的時候,女孩的手僵住了,那是一個數(shù)字。
“11”
她喃喃道。
醫(yī)生
衛(wèi)生間,醫(yī)生面對著一面鏡子,他沉默地注視著自己的眼睛,個人的靈魂很容易從他的眼睛中窺視到一縷,而那一縷是絕對的真實,他在試圖看清自己的靈魂,在前幾分鐘。
他剛剛從女孩的病房中出來,每天心理治療三次催眠一次,那是他一天的正常工作量,對于他來說著本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今天,他在自己的眼中看清了一抹的恐懼。
醫(yī)生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企圖用冰冷的觸感去麻痹自己,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住自己搖搖欲墜的神經(jīng)。
讓時間倒退到十分鐘前,醫(yī)生剛剛結(jié)束早上對女孩的心理治療。
“你有沒有感覺到自身出現(xiàn)幻覺,看見了在這里絕對不會看見的東西或者覺得自己原來放在桌子上的東西明明自己沒有動它,那東西卻跑到了其他的地方?又或者自己原本空空的口袋突然出現(xiàn)了什么東西?!?p> “沒有?!?p> 貝特依舊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對于孩子來說有些異常的冷靜。
“好,那些都是幻覺,是因為你的頭部眼部受到了重創(chuàng)后產(chǎn)生的后遺癥,最初級的癥狀是自己會遺忘一部分事情,不去理會就可以了,下面說的話,你要記牢了,如果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念頭,比如自己其實并不是人之類的,或者自己想變成一個蘑菇之類的,遇到這種情況需要叫醫(yī)生,聽懂了嘛?”
“懂了。”
“好極了,接下來,我們繼續(xù)?!?p> “你還記得自己是從哪里來的嗎?”
“孤兒院。”
“記得叫什么名字嗎?”
“深....藍....深藍孤兒院?!?p> 醫(yī)生一如既往地在記錄本上寫下了貝特的每一句回答,他之后根據(jù)她的回答進行心理評估,筆尖在紙面上飛快地滑動,但他突然停了下來,筆尖懸停在紙面上卻遲遲沒有落下,紙上沒有空間了。
沒有空間?從開始記錄開始自己才記錄了不到五分鐘,他感覺有些疑惑,但是并沒有在意,翻了頁就繼續(xù)寫。
“還記得孤兒院里小孩的名字嗎?”
“........”
“不記得沒關系,那么下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感覺到不舒服?”
“沒有?!?p> “你能想起在孤兒院里發(fā)生了什么嘛?”
“........”
“我們在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你坐在燒得焦黑的廢墟中,身邊沒有其他人,你們的孤兒院是建立在比較偏僻的地方,但是周圍也設有自動消防設備,應該會自動滅火,而且就在不遠處還有一個救防隊的據(jù)點,但他們聲稱從來沒有看見過火光,根據(jù)現(xiàn)場判斷,著火時間應該是在晚上,救防人員不可能沒有看見,為什么?”
“因為,我們是無名兒童?!?p> 在貝特說這句話的時候醫(yī)生格外注意她的眼睛,在情緒波動比較大的時候更加容易看清她內(nèi)心所隱藏的東西,而這種情緒波動就算是成年人也無法避免,除非要么是接受過特殊培訓,要么是有情緒封閉癥,這種癥狀的患者會長時間封閉自己的一切情感,就像是一個無知無覺的機器人一樣。
醫(yī)生什么也沒有看見,貝塔并沒有回避他的視線,但即使是這樣,醫(yī)生還是什么也沒有看清,因為在眼前那個看上去只有十多歲的女孩眼中,沒有一絲的光芒,像一潭死水,自然也不會有什么波動。
醫(yī)生只好低下頭繼續(xù)記錄。
而在他低下頭的一瞬間,他的全身都僵住了,頁面又滿了。
這一次他清楚地記著時間,只有兩分鐘不到,而且他的字體還是習慣性寫得比較小,在這種情況下,兩分鐘內(nèi)寫滿整整一張A4紙,如果粗略來算一面可以寫五千左右字,即便自己可以一秒鐘寫一個字也只能寫一百左右個字,他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有某種詭異的感覺像某種黏滑的生物逐漸逐漸地爬上自己的脊柱,汗毛立起。
他開始檢查自己前面寫的字,很奇怪,那些字分明都是自己寫的,而且仔細地回憶好像也似乎有自己親筆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的過程,但在中間經(jīng)歷的那種詭異的感覺卻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所以,他過早的結(jié)束了這次的心理治療,疾步穿過喧嚷地人群,他現(xiàn)在沒有時間去思考那些本來安安靜靜坐在自己工作區(qū)域的盲人們?yōu)槭裁淳奂诹艘黄?,他現(xiàn)在急迫地需要一個安靜的可以讓他停下來思考的空間。
十分鐘后,
他站在了洗手間的鏡子前面,緊盯著鏡子倒映出來的自己,他深呼吸,冰冷的水給他的皮膚帶來足夠的刺激,讓他的大腦獲得短暫的清醒,醫(yī)生像是有些松了一口氣,然后把記錄本放到一邊,雙手慢慢地插回了口袋。
而在雙手觸碰到口袋內(nèi)部的一瞬間,他全身僵硬了,嘴唇因為恐懼而發(fā)白,臉因為害怕而慘白,他沒有掏出口袋里的東西,也沒有去看,但他已經(jīng)知道了口袋里的到底是什么。
玻璃珠,十顆,百顆,千顆!
都是深紅顏色的玻璃珠不斷地在他的口袋中涌出來,像是洶涌流出的血瀑布,他想要求救,但是全身的肌肉卻絲毫不動,仿佛他被困在了一具冰冷的尸體中,只有靈魂在無聲的嘶喊著,恐懼著,他動不了,所以也無法移開視線,甚至連眨眼睛這樣細微的動作也做不了。
所以,他看見了,如愿以償?shù)卦阽R子倒映出來的自己眼中看到了自己的靈魂,但下一秒,他卻后悔了,因為在那碧藍色瞳孔里的靈魂卻不是一自己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你有沒有感覺到自身出現(xiàn)幻覺?!?p> “看見了在這里絕對不會看見的東西?!?p> “自己原本空空的口袋突然出現(xiàn)了什么東西?!?p> “又或者......”
醫(yī)生的瞳孔急速縮小。
“自己其實并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