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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嫁教書匠

第274章 樹葉綠了

不嫁教書匠 姝娟 2798 2021-08-30 10:55:49

  她窗下的那棵樹又綠了,新葉在朝陽下翻展,新葉的光澤一塵不染,葉片一天天變大,云飛的第二次高考一步步近了。

  高三已經沒有周末,她在周末那天下午走進了縣一中。

  這個校園,她送云飛“入學”時來過,開過一次家長會,都是來去無聲。

  這回走進,她要見見老師們。

  走到三樓時,她看見三年八班在樓梯口第二個門,她改變了想法,悄悄走到后門。

  后門有塊豎長玻璃,透過玻璃,看見里面書山書海,一個個身影淹沒在書堆里。

  屋里靜悄悄,只有窗簾卷進來時的撲打聲。

  她小心地往教室最后一排看去,在一座書山里,她看見一個熟悉的頭頂。

  那是她的云飛。

  他一直低著頭,偶爾調整下姿勢,才看見了他沉浸其中的眼神。

  她又注意到一個現象,很多書桌上擺個筆筒,里面插了好多空筆芯。

  云飛也有個筆筒,她癡癡地看著,他的筆筒空筆芯插滿了,像戰(zhàn)士用過的一把把箭羽,從戰(zhàn)場收集回來,那是他征戰(zhàn)的見證。

  她轉身剛要離開,從樓梯口對著的辦公室走出來一個瘦小的女老師。

  見她眼睛紅紅的,小聲問:“你是云飛媽媽吧”?

  她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趙老師,我來看看”。

  趙老師轉身往回走,她跟進了辦公室。

  這里又是資料如山。

  她們都沒落座,趙老師開門見山。

  “云飛三次模擬都過了六百分,多好啊,你還不滿意?”

  老師見她眼睛紅,以為難過。

  她笑了,“沒有!謝謝你們!”

  她想說的是,謝謝你們拯救了一個孩子。

  其他老師不在,要么在上課,要么在家,周末嘛。

  “他提高幅度這么大,有幾個原因,缺一不可。

  他聰明,基礎好,關鍵是內因起作用了。不是學不動,是以前沒學。

  訓練跟上去,每科提25分,那就150了,是吧?

  復讀啥樣都有,有的不升反降,有的提二三十分,但每年復習班那里都有提高二百來分的。

  這種提高,說實在話,主要看學生本人”。

  趙老師說到這里要走,“我到班里看看”,下逐客令,她趕緊告辭。

  往回走那一路,她看風愛風,看云愛云,看人愛人。

  但她告誡自己:別張狂!

  那天晚上,云飛回家后,已經十點,他還要學習一會兒。

  她坐在她床邊小塑料凳子上,把床當書桌,做英語模擬題。

  她做題的出發(fā)點是:孩子在學習時,媽媽玩手機,或者睡大覺,都不如學習!

  幾個月她就是這樣陪伴云飛,不多說,行動勝于說教。

  她專攻英語,估計高考能當單科狀元了。

  家有考生,都知道六月意味著什么,她又要刻骨銘心地體驗了。

  真正考試當天并沒那么緊張,最緊張是頭一天晚上。

  那天晚上,她和每天一樣,又做題,除了做題,她沒有其他緩解緊張的辦法。

  “媽媽你來一下”,云飛在門口邀請她。

  他房間沒開燈,朦朧月光灑滿各處。

  他仰面橫躺在床上,“你也躺下”。

  她在床的另一邊躺下來。

  他鼓搗一下手機,說:“你聽!這支曲子叫《夜鶯》”!

  她聽見一縷音樂聲輕飄飄響起,飄啊飄,她看見了明月,是深山幽谷上的明月。

  明月的清輝灑遍遙遠幽深的大森林,松尖上閃爍的月光像雪,從枝丫中飛出一只夜鶯,它輕盈快樂,展開翅膀,越飛越高,到了一定高度,俯視著曠野山崗,向遠方自由翱翔……!

  音樂是無法言說的語言,這種語言給意會者一幅圖畫,在每個人心中都不一樣。

  她想問云飛:你心中的畫面是什么?

  她欠起身,看見他恬淡的臉。

  清晰地看見了他長長的睫毛,他睡著了。

  他的夢隨著夜鶯在空谷山崗飛翔去了。

  她不敢出聲,高個子的他兩腿還杵在地上。

  不能這么睡一夜??!

  但動醒他,他睡不著咋辦?

  她輕輕摟起他的腿,往床上挪,一點,一點,可算是搬床上了。

  輕輕蓋好被子,剛走到門口,想起手機,這個必須拿走,否則半夜哇啦一響,他更睡不著了。

  這一晚的休息太重要!

  她捏著手機輕輕退出去,關好門。

  在門外,長舒一口氣。

  回到她的房間,她怎么樣都無所謂了,隨便一躺,閉著眼睛又浮現出密林山崗,她也睡著了。

  在365天后的那個時刻,她陪他又一次走向考場。

  他們從第三中央街抄近路到了四中門外,云飛在這個考場考試。

  她的身后是體育場,她面對著的就是四中氣派的現代化教學樓。

  教學樓是在她母校中專的位置上建造的。

  母校小白樓在她拜訪后第二年就推倒了,拆開院墻,與鄰居老四中打通。

  老四中也夷為平地,變成寬闊操場。

  而小白樓的舊址上矗立起現在的四中教學樓。

  校門外涌動著參加高考的孩子們,

  站在家長群里的人,有幾個會像她一樣心潮難平?

  她在1986年到這里上學,2013年她把孩子送到這里參加高考。

  兒子來到她灰色人生開始的地方考試。

  命運如此安排,好巧!

  大門敞開,放人了,她目送兒子又一次走進考場,淚目。

  考試進行時她不問,考完了她沒必要問。

  云飛站在房門外,把筆袋往屋里一丟,“今晚我不回來了”,這句話是從樓梯傳回來的。

  最后一門考完,他就這樣迫不及待沒影了。

  不用問,和朋友約好玩去了,他在三年八班結交了好幾個好朋友,早都憋著等這一天后玩。

  她又開始拾掇行囊,又要搬家了,往回搬,四年出征明天回師。

  二姐在市里已經和租戶交接完畢,她的家騰出來了。

  “肯定不像自己住那么小心,我換了洗手池和馬桶,抽油煙機實在擦不出來,索性給你換新的了,總體還好吧。”

  二姐已經做好了迎接她回家的準備。

  在她裝東西時,需要一些超大結實的塑料袋,她就一身勞動狀態(tài)出門。

  到曾經軍人招待所,現在的“峰時代購物廣場”去。

  這是全城最大的商業(yè),包羅萬象,一站式購物。

  走進里面,感覺來到大都市。

  這一年來,她沒少到這里買東西,這里相對市里便宜。

  她隨著電梯上到生活用品區(qū),很快找到想要的塑料袋。

  在她走出貨架時,從她眼前走過來一隊人。

  他們穿著制服,一看就是商場管理層。

  最前頭走著一個中年男人,他沒穿制服。

  他微胖,頭上短寸。

  圓潤的臉看得出是四方臉變來的,不大的眼睛雙眼皮。

  他從她這個顧客面前目不斜視走過,和隨行工作人員往前查看去了。

  她看見旁邊垂手侍立的導購,她上前問:“剛才過去的那個沒穿制服的人是誰啊”?

  “董事長,但我們都叫他老板”!

  哦!

  她低頭看看手里的塑料袋,包括她以前買的東西,她一直在他的“賣店”購物。

  他是誰?

  他是石峰!

  她一眼就認出來。

  當年那個副縣長公子石峰。

  那個想找“農村的考上學的老師”的石峰。

  他們只見過兩面:一次是相親,那晚他像冷似的,端著肩膀,實則緊張,一看就沒有聞立帥氣,她秒否!

  他很失望,22歲的她各方面都符合他的擇妻標準。

  另一次見面是她下火車,他送同學上火車,正好在一個車門,他追她到天橋下。

  他們同行一段路,他問:“章老師你過得好嗎”?

  他還說:我要到工商部門上班。

  她當時想問:你找到農村的考上學的老師了嗎?

  但沒問,找沒找到與她有關系嗎?

  走到半路她偷跑進二商店去了。

  那次見面距離相親過去了半年吧!

  那時她和聞立“新婚”不久,臉上帶著被聞立胖揍的青痕。

  這么多年,她再沒見到過他。

  這次陪云飛來這里復讀,她在要離開時,又見到他了,會是最后一次。

  不知他的老婆是不是“農村的考上學的老師”?

  是與不是,與她有關系嗎?

  回到有故事的地方,與歷史反復重逢,她該說點啥呢?

  六月十號早五點整,聞立領著幾個人到,七手八腳地把東西又裝到皮卡里。

  她坐在他外甥的車里,他坐在副駕駛,她看見了那棵樹,樹葉颯颯,與她告別。

  11個月復讀結束,她踏上歸程。

  車子一拐彎,不見她住過的老樓,她又離開一處家,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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