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虐亡
樂園小鎮(zhèn)的咖啡廳里擠滿了人,突如其來的雷暴雨襲擊著外面的世界,外面見不到一個人,這種天氣估計連汽車都難以行駛了吧。
“真討厭,好好的,怎么下起這么大的雨?!币粋€長相可愛的女孩在男友的臂彎里撒著嬌。
“應該很快就會停了,別生氣······”男友輕聲安慰。
“我聽說在觀景臺山下,死了一個人······”咖啡廳門口兩名穿著時髦的年輕女子在閑聊著。
“咦,我聽小志他們說,他們看到當時抬出來兩具尸體,還抓住了一個兇手?!?p> “不會吧?怎么死了兩個人?。俊?p> 這時,咖啡廳的門由外向內(nèi)推開了,一個身穿黑色上衣的男子走進了咖啡廳,他將雨傘放在門口專門放置雨具的塑料籮筐里。
門口的兩名女子看到男子英俊的臉龐不由得被吸引住了,尤其他嘴唇上的兩撇小胡子更是男人味十足。
胡子男身上的衣服大半已經(jīng)淋濕了,卻沒怎么在意,他用雙手擦拭了下頭發(fā),然后走到咖啡廳中央的柜臺點咖啡。
點完咖啡他環(huán)顧四周,正好看到咖啡廳最里面的角落里有個人站了起來,離開了座位,他立刻走了過去。
這是一個面對面兩人位的座位,胡子男剛坐下,隨意打量了下坐在對面的人。很少能見到長得這么白凈的男人,雖然他的肌膚很白皙,但他的樣子卻一點都不娘氣,只是讓人覺得他的身上由內(nèi)而外地散發(fā)著一種陰郁的氣質(zhì),跟他坐一起,感覺有點冷。
胡子男看對面的男子正在看著一本雜志,“嗨,一個人???”胡子男的聲音低沉,很有穿透力。
對面的男子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沒有回答。
胡子男沒在意,反而繼續(xù)問:“能看下你的身份證嗎?”看對面的男子始終沒有反應,他從褲袋里掏出了證件遞給了對面的男子。
證件上的警徽特別顯眼,打開證件,胡子男身穿警服的照片赫然在目,名字欄上寫著“馬立威”三個字。
這人正是榮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馬立威隊長。
對面的男子將證據(jù)還給了馬隊,然后掏出錢包,將一張身份證遞給了馬隊。
身份證的主人正是俞小樓。
馬隊將身份證還給了俞小樓,然后說:“現(xiàn)在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吧?”
俞小樓把桌子一旁的相機推到馬隊面前,“我是一名攝影師,這次一個人來拍攝楓葉谷樂園的景色的。”淡淡的幾句話,說的沒有一絲感情。
馬隊看了看面前的相機,“俞先生對我們警察是不是有點誤會?!瘪R隊笑著問。
俞小樓搖了搖頭。
“昨天晚上去看體育場球賽了?”
“嗯。”
“還是一個人?”
“和一個朋友,還有兩個孩子。”說完,俞小樓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有話說,最后還是沒有開口。
“哦?!瘪R隊沒再問。
“323號,323號···”是柜臺上的服務員在呼叫顧客前去拿咖啡。
馬隊看了看手中的票,然后向柜臺方向的服務員揮了揮手,站起來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忽然又回轉(zhuǎn)身,問俞小樓:“能讓我看看你的相機嗎?”
俞小樓做出請便的手勢。
馬隊拿起相機,打開后,翻看里面的照片。不一會,他將相機放回桌上,微笑著說:“拍得很專業(yè)?!?p> “謝謝夸獎?!庇嵝悄樕辖K于擠出一絲笑容。
到柜臺,馬隊拿起打包好的咖啡,打傘離開了咖啡廳。
雨還是下的很大,雖然中途停過幾次,但都只是短暫一會,看來今天是不會放晴了。
這次前來偵查案件的公安局警員不得不全部滯留在了樂園里。樂園為配合警方辦案,專門將一棟保安樓騰挪出來,交給警方使用。
馬隊帶領同事進駐臨時住所——保安樓,他們將一間儲物間騰空,用來關(guān)押殺死錢杰的中年男子。又要整理證物,跟局里匯報情況······一直忙活到下午三點,才各自去休息。
馬隊拎著咖啡紙袋,回到臨時住所。
當他走進一間專供游一一使用的房間時,看到游一一正盯著電腦顯示屏,屏幕上是一名長相非常清秀、笑容迷人的女孩子。馬隊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這是誰?。块L得真···好看。”馬隊本來想說“漂亮”的,但覺得這女孩的年紀有些小,不能用“漂亮”來形容,于是臨時改口說成了“好看”。
游一一隨口說:“紀嫵。”
“誰?”
“紀嫵,就是那個殺死錢杰的兇手的女兒。”游一一跟馬隊介紹,“對了,那個兇手叫紀不易,他女兒已經(jīng)在三年前死了,他們和錢家的人都是東邊臨海城市海陵港的人。”
“他們海陵港的人怎么跑到咱們榮州市來鬧事???”馬隊不能理解,“難道他們這是給甄祥崎送樂園開張大禮嗎?”
游一一回過頭來,伸手敲了下馬隊的腦門,然后看到他手里還拿著咖啡紙袋,直接拿過來,從紙袋里拿出一杯咖啡打開后,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馬隊揉了揉腦門,“聽紀不易殺死錢杰后說的話,我們可以推想,錢杰、錢鋒三年前害死了紀不易的女兒紀嫵,然后紀不易這次就是來為女兒報仇的?!?p> “沒那么簡單。”游一一放下咖啡,將電腦顯示屏上的畫面切換,一張張慘不忍睹的照片出現(xiàn)在馬隊眼前,“三年前,二零零四年六月二十二日,紀嫵去學校拿高考成績單,然后就失蹤了,她父母曾經(jīng)報警,但警方以時限不足為由,沒有受理。三天后,六月二十五日,一名卡車司機去警局投案,說他撞死了一名女孩,死的那名女孩正是紀嫵。司機承認自己醉酒駕駛,他凌晨在一個路口掉頭時,以為壓到的是石塊,后又反復碾壓了兩次,造成紀嫵的尸體殘損嚴重。現(xiàn)在,你看到的就是當時事發(fā)現(xiàn)場拍攝的照片?!?p> 馬隊拉過來一張凳子,坐了下來,接過電腦鼠標,反復查看,“這不對,這不是被撞死的?!?p> “你看出來了?!?p> “這些瘀傷不對勁。”
游一一點點頭,“她死前應該曾經(jīng)遭受過侵害,然后又被放在卡車下碾壓。”
馬隊重重地嘆了口氣,默然無語。
過了好一會······
“你這些資料哪里來的?”馬隊忽然產(chǎn)生疑問,“小郭不是說,海陵警方最快要明天才能把資料整理好,并給我們傳過來嗎?你這里怎么什么都有?!?p> 游一一喝著咖啡,沒有回答。
“你不會又······我說你這毛病能不能改改了。”馬隊雖然很生氣的樣子,但明顯是裝出來的。
“他們動作那么慢,等他們都準備好,我都能坐飛機繞地球飛一圈了?!?p> “你······”馬隊剛想再訓幾句,敲門聲響了起來。
兩人回頭一看,是刑警隊的洪胖子。
“馬隊,都準備好了?!?p> 洪胖子所說的準備好了,是馬隊要在下午審訊紀不易,同事們已經(jīng)做好準備工作了。
“好,我一會就過去。”
洪胖子離開了房間。
馬隊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然后準備離開房間。
“等等,我也一起聽聽?!庇我灰缓鋈惶岢鲆黄鹑徲嵓o不易,顯然,她對這個案子有了興趣。
馬隊看著徑直走出房間的游一一,沒說什么,也跟著去了。
那天中午,我上了半天班,就請假回去了。因為那天是我家的千金大小姐學校發(fā)榜的日子,我和愛人要準備一頓豐盛的午餐,迎接千金大小姐凱旋而歸。
回家的路上,我蹦蹦跳跳的,路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他們可能覺得我是個老不正經(jīng)吧,不過沒關(guān)系,我高興,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得也這種方式緩解下自己喜悅的心情。
我記得鑰匙塞進鎖眼里的手,因為激動,而輕微抖動。打開門,看到家里只有愛人在廚房里忙碌,她沒有回頭,直接對我說:“你回來啦?”
“嗯,我回來了。阿嫵回來了嗎?”不知怎么,我有些著急,心里想早點看到女兒的成績單。
愛人回頭對我嫣然一笑,那么的好看。我雖然跟她從認識到一起生活,已經(jīng)有二十一年了,但她在我心目中還是無比美麗。
“那有這么快,她說不定還要和幾個好朋友聊個一陣,才能回來呢。別杵著,過來幫忙,把這些菜洗了?!?p> 我很順從地走進廚房,按她的指示準備去洗菜。
“等等,你還是先打個電話給她,問問她什么時候回來?不要我們做好菜了,她又跑外面吃了?!?p> 我用圍巾擦了擦剛剛洗過的手,答應了一聲,就去客廳打電話了。
電話過了大概半分鐘才接通,女兒甜美的聲音在話筒里響了起來。
“爸,什么事?”
“你媽問你,大概還有多久回來?”
“快了快了,還有半個小時吧。”
“阿嫵啊,成績單拿到了嗎?”
“嗯,拿到了。”
“考試考得怎么樣???”
“嗯···還是回來再說吧。跟媽媽說,別忘了燒紅燒獅子頭。不說了,掛啦。”
話筒里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女兒的急性子像我,總是這么瞎著急。
可我沒有想到,這將是最后一次聽到女兒的聲音。
半個小時后,家里的門沒有打開,當時并不在意,遲一點,沒事。
一個小時后,我開始焦急了,愛人似乎也覺得不對勁。于是我們又撥打電話過去詢問,然而等來的卻是提示已經(jīng)關(guān)機的聲音。
那一刻,我的心直接沉了下去,各種不好的念頭一個個出現(xiàn),控制都控制不住。
我們開始撥打女兒同學的電話號碼,然而她們都說沒見到。我們出門尋找,找人打探,去女兒經(jīng)常去的地方,都沒有音訊。最后不得已,我們只能報警。民警告訴我們,失蹤四十八小時才能立案。那一刻,我是多么的絕望,而我的愛人早已經(jīng)哭過無數(shù)次。
兩天里,我和愛人放下手頭的一切事情,連班都不上了,一直在外面尋找。學校去過不知道多少趟了,同學家里也一個個拜訪過了,親戚朋友家里也去過了······
到了第三天,兩個身穿警服的警察來到家里,他們告訴我,女兒遭遇車禍,已經(jīng)不幸身亡了。
聽到這個噩耗,愛人直接暈倒了,我也感覺天旋地轉(zhuǎn),站都站不穩(wěn)。
我已經(jīng)忘了怎么處理女兒的喪事的,只知道,那時候我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愛人住進了醫(yī)院,三個月后才出院。等她從醫(yī)院出來,家里早已經(jīng)物是人非了······
從那時候起,愛人失去了自理能力,我不得不放下工作,待在家里看著她。她每天都會在女兒的房間里待很久很久,癡癡傻傻的,看到她這個樣子,我的心就像被切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然后放進油鍋里炸了一遍又一遍。
終于有一天,當我買完菜,回到家里,我看到愛人掛在客廳的吸頂扇上,整個人在空中蕩漾著,我徹底崩潰了,哭也哭不出來,叫也叫不出來,就這么軟到在地上。
處理完愛人的喪事,面對鏡子,我發(fā)現(xiàn)自己這兩年老了許多,頭發(fā)每天都在掉,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好久沒換了,是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記不清了。想自殺的念頭,每天都會在腦海里出現(xiàn)。沒有她們倆的日子,我一天都受不了。
那天,我穿著整齊,來到了她倆的墳前,她們旁邊還有一個空位,那是留給我的,我想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
一個陌生的青年男子,手捧一束鮮花,走了過來,他將鮮花放在妻女的墓碑前,然后,他很虔誠地鞠躬。
“謝謝!”我向他表示謝意,“能告訴我,你認識我愛人嗎?”
他搖搖頭。
“那你認識我女兒?”
他又搖搖頭。
他看著我的眼神很奇怪,卻又說不出怎么個奇怪。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疊照片,遞給我。
我很納悶,但還是接過了照片。我一張張地看,照片分別拍的是兩個年輕人,他們都過著夜夜笙歌、任性妄為的日子,可以看出他們都是富家子弟。
“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感覺自己被人戲耍了,心中有些生氣。
“他們倆一個叫錢杰、另外一個叫錢鋒。你女兒就是死在他們手上的?!?p> 手上的照片紛紛散落在地上。
“出事那天,你女兒在回家的路上,被這兩人綁走,帶到了郊外的一座廢棄廠房里,他們在那里折磨了你女兒兩天兩夜。直到二十四日,你女兒被折磨致死,他們的家人找了個卡車司機頂包,然后他們其中一個去了馬來西亞繼續(xù)風流快活,還有一個仍舊在海陵醉生夢死。”
聽到這個消息,我簡直難以置信。
“你如果不信,你可以去問下你女兒的同學樂嬌嬌,問她是否曾經(jīng)見過這兩個人。還有,卡車司機常新,他有個五歲的兒子患有白血病,治病需要很多錢,這也是常新答應頂包的原因?!彼f到這里,又拿出兩張紙,“這上面有樂嬌嬌和常新的資料,還有錢杰、錢鋒作案的證據(jù)。你可以自己去查證。”
說完,這人就離開了。
我拿著資料和照片,找到了樂嬌嬌,她想了好久,才想起來,曾經(jīng)和女兒去逛街的時候,碰到照片上的錢鋒前來搭訕。我想,就是那個時候女兒才被他們盯上的吧。
在一家醫(yī)院,我見到了常新的兒子,孩子正在康復中,調(diào)查得知,本來常新家已經(jīng)山窮水盡準備放棄治療了,突然有一天,常新出交通事故坐牢了,然后家里多了一大筆錢,這才有錢支付昂貴的醫(yī)療費用
······
錢家的消息很難打聽到,不過,錢鋒全家確實是在女兒出事以后才搬離海陵的,不可能這么湊巧的。
越來越多的證據(jù)表明,那個男子說的都是真的。得知這個真相后,我的心每天都在滴血,我時時刻刻都想殺了那兩個畜生,為我可憐的女兒,還有我那絕望自殺的愛人報仇雪恨。
那是一個大晴天,一大早陽光就灑滿了客廳,我呆坐在沙發(fā)上,自從愛人離我而去,我時常一個人待在客廳,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門鈴響了,我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舉步維艱走到門口,打開門。又是那個男子。
“你終于來啦?!蔽抑浪t早還會來找我的,我一點都不驚訝。
坐在沙發(fā)上,男子遲遲沒有開口。
“想報仇嗎?如果想報仇,我可以幫你。”
我就是在等著他這句話,我知道他不會平白無故地找上我的。
我點了點頭。
他又反復確認我的報仇決心。
已經(jīng)無牽無掛了,為了能夠替她們母女倆報仇,現(xiàn)在我可以舍棄一切,那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絕不回頭。
最后,他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我。
聽到他復雜而縝密的復仇計劃,我震驚了??磥硭邉澾@件事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應該早就有預謀了。
自從男子走了以后,我就開始著手準備,我把后事全部安排好了,這才能無牽無掛地離開。
他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昨晚得知了體育場發(fā)生的事,我就知道,這一切已經(jīng)正式開始了。在我動手之前,他曾跟我說,“如果你臨時改變主意的話,可以立即退出,我不會怪你的,但是你以后將會陷入無盡的黑暗中,如同行尸走肉,等你哪天死了,你將沒有勇氣去見你的妻子和女兒。”
對于他說的這些話,我深有體會,我不會讓她們失望的。
等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就可以問心無愧地去見你們了,真好,我們一家人又可以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