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音提出的問題沈阿婆倒還真的沒有想過。
被外孫女兒給她一通分析,沈阿婆心動了。
但是,要賣吃食,肯定就要先把房子弄起來。
不然就她現(xiàn)在那個簡陋的不能再陋的破茶棚,稍微大一點的風雨都遮擋不住,肯定是不行的。
沈阿婆有些犯愁。
官道邊的房子可沒那么好弄,別看她現(xiàn)在搭個破棚子賣碗粗茶沒人說什么。
但要是她真的把小館子折騰起來了,掙錢了,麻煩鐵定也跟著就來了。
沈阿婆心有顧慮,但卻沒跟外孫女兒提起。
想著今日收攤回來自己先去村長那里打聽打聽,問問官道邊兒上到底是個什么情況,能不能隨意讓蓋房子。
阿婆不說,黎音多少也能猜到她的顧慮。
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沒再接著說茶攤兒的事,轉(zhuǎn)而改了話題說起了蒼洛讀書的事情。
蒼洛四歲,已經(jīng)到了該上學堂的年紀。
黎音說到這個,倒是和沈阿婆的想法不謀而合,她原本就已經(jīng)決定了要挑個好日子送孫子去上學堂的。
吃完早飯,收拾妥當,沈阿婆帶著蒼洛去了茶攤兒。
黎音準備今日去把茶攤的地契給弄到手,就沒再去砍柴。
她回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查看現(xiàn)有的積蓄。
那日去尋蒼阿狗和羅喉堡的麻煩,她拿了半兩銀子,卻未認真觀看一共有多少。
掀開木箱,將存放銀錢的小包裹取出來打開。
包裹內(nèi)有兩個十兩的銀錠子,還有一些散碎的碎銀子和銅板,零零總總的加起來差不多有三十兩。
是‘黎音’賣了黎家的房和地之后的所有積蓄。
除了銀子,包裹內(nèi)還有一些首飾。
黎音的目光停留在其中的一枚小小的圓形玉墜上,這玉墜和她丟掉的那枚一樣。
但再細看之下,又有些不一樣。
將玉墜拿到眼前仔細端詳,發(fā)現(xiàn)她手里這枚,上面多了些細致的山水和田園屋舍的紋路。
黎音垂眸,將玉墜掛在脖子上,手指輕輕磨砂,是熟悉的感覺。
將包裹里所有的銀子拿上,黎音先去了鎮(zhèn)上。
鎮(zhèn)子叫永安鎮(zhèn),距離小蒼村不算很遠。
黎音到了鎮(zhèn)上,先去找了個掮客打聽了一番。
果然跟她想的一樣,官道邊兒無主的荒地都掌握在官府的手中,想要交易買賣只能通過官府。
價錢也不貴,一畝良田八兩銀子,而荒地只要二兩就能到手。
黎音為了不那么麻煩,索性雇上掮客跟她一起去縣城縣衙,讓他去從中周旋。
地契上黎音簽了阿婆沈傅的名字。
交了稅,蓋了章,黎音統(tǒng)共花掉十一兩半銀子得到了官道邊上的五畝荒地。
她還順便朝官差打聽了一下鬼影山的山賊。
聽說全都被判了死刑,秋后問斬的時候,黎音心情頗好的勾了勾唇角。
該死的人都在里面呢,一個也跑不掉。
官契到手,她在街道上逛著買了些豬肉和點心,又特地去書齋幫蒼洛挑了一套文房四寶,才踏上返程。
......
距離小蒼村村口不遠的地方,宿野正在被十幾個黑衣人圍攻。
但雙方明顯都沒有存殺心,未下殺手。
黎音側(cè)身隱在一顆大樹后面,看著人群中那抹清雋高大的身影,漂亮的細眉輕挑。
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見這個人在打架。
黎音看著宿野將那些人打退,這才從大樹后面出來,懶懶散散的墜在他身后,往村子里走。
他們同路。
然后她就看見,前面那男人一路接連被好幾位小姑娘‘偶遇’。
有丟帕子的,找釵環(huán)的,甚至還有迷路問路的......
在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村子里還能迷路,這就有點兒過分扯了。
一直到家,黎音看了一路的戲。
傍晚,沈阿婆回來,黎音將地契拿給她看。
“我還說回來先去問問村長,你這孩子怎么悄無聲兒的就把事情給辦好了。”
沈阿婆又驚又喜,拿著地契翻來覆去的看。
這有了官府蓋章的地契,茶攤兒那片地就是她們祖孫三個的了。
沈阿婆略識得幾個字,看清地契上落得是她的名字,當即要拿銀子補給黎音。
沈阿婆做得一手好繡活,早兩年全靠刺繡養(yǎng)活了小孫子,但同時也把眼睛熬壞了。
眼睛壞了之后,她才在官道邊兒弄了個茶攤養(yǎng)家糊口。
省吃儉用這幾年,手里多少也摳下來一點兒銀子。
外孫女兒手里那些錢,將來她嫁人是要給她陪嫁出去的,到時自己再給她添上一份兒,就是一份十分豐厚體面的嫁妝了。
嫁妝豐厚些,她的好阿黎在婆家腰桿子也能硬氣些。
所以沈阿婆是不愿意動用黎音的銀子的。
“阿婆,我們是一家人,我的都是阿婆的?!?p> 黎音拉住要去拿銀子的沈阿婆,她不會想那么多,只單純的想要對阿婆和蒼洛好。
沈阿婆被外孫女的話感動,“你個傻孩子喲,手里如今就那么點兒家底兒,都花用了,將來你嫁人怎么辦?”
黎音聽得一愣。
嫁人?
她覺得阿婆考慮的有點兒遠啊。
不說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便是如今,她父母接連去世,依著規(guī)矩,她是要替父母守滿三年孝的。
而守孝期間是禁婚嫁的。
有這三年時間,多少的銀子都掙回來了。
但黎音沒提這些,免得惹阿婆傷心。
孝滿三年之后,她就已經(jīng)十九歲了。
十九歲,在這個朝代已經(jīng)算是老姑娘了,婚嫁方面自然稍困難些,沈阿婆背地里沒少為這個事情憂心。
黎音想了想,換了一種說辭。
“那嫁人阿婆不管我了?”
沈阿婆一聽急了,“傻阿黎,阿婆不管你誰管你?!?p> “那就是了?!崩枰繇刑N起笑意,將沈阿婆拉到桌邊坐下,替她倒了杯茶水。
“阿婆不必憂心,等我們把館子做起來,現(xiàn)在花出去的銀子很快就能掙回來?!?p> “姐姐,我們晚上吃什么飯,洛洛肚子餓了?!?p> 就在黎音話落,沈阿婆還要繼續(xù)再說些什么的時候,跟奶奶從茶攤回來之后就一直趴在雞圈邊上看母雞孵蛋的蒼洛進來了。
黎音正好趁此機會將銀子的話題給繞開了,剩下的就讓阿婆自己去想通。
她拿出在縣城買的糕點讓蒼洛和阿婆先吃著墊墊肚子,自己則出了堂屋去做飯了。
黎音很喜歡每日喂雞種田,搗鼓一日三餐。
這種在別人看來瑣碎又無趣的事情,卻是她一直以來都心之向往的事情。
煙火氣,或許平凡,卻令人最是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