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變天
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街上薄薄水霧正化去。
凌晨清冷的空氣里,耿青隨意披了外衣走出房間,坐在樹下的石凳吃著母親煮好的早點(diǎn),目光平淡看著院中裸著上身打拳的竇威,肌肉隨著動(dòng)作拉伸、隆起,擦過空氣隱隱都有呼呼的響聲。
庭院老樹微搖,脫落樹枝的葉子隨風(fēng)落到桌面時(shí),檐下的小姑娘咬斷線頭,將縫好的衣袍疊好,邁著輕微的腳步過來。
“巧娘將衣袍縫好了,先生莫要又穿壞了。”
“穿壞了,你再縫便是了。”
耿青咬下一口餅,將剩下的泡進(jìn)粥里,起身接過,就在樹下將衣袍套在了身上,蘇巧娘聽著他話,羞澀的抿了抿紅唇,連忙上前幫男人穿戴整齊。
院中呼呼打拳的聲響里,耿青平伸胳膊,看著身下忙著替他系腰帶、整理袍擺、靴子的小姑娘,笑了一下。
“......自己人縫的衣物,穿在身上結(jié)實(shí)、放心。旁人,我還不給機(jī)會呢?!?p> 巧娘臉上有著紅紅的顏色,學(xué)著某人的神態(tài),微微仰起小臉朝青年白了一眼,這模樣惹得耿青笑的更大聲。
人小面薄,逗起來別有樂趣。
“先生盡戲弄巧娘,不理你了?!毙」媚锎瓜履?,理好了靴子,起身飛快跑開。閣樓一側(cè),交錯(cuò)過去的大春正走過來。
“大柱,該進(jìn)宮了?!?p> 那邊,耿青看了看院門,點(diǎn)下頭轉(zhuǎn)身走去石桌,將泡軟了的餅子連帶剩下的稀粥呼嚕嚕喝盡,拿手帕擦了一下嘴角,朝灶頭那邊望來的母親揮了揮手,笑著招呼大春一起走出院落。
天色放亮,青冥的顏色里,耿青抬臉望著陽光正從云隙照下一縷,振了振袍袖,踩著腳凳上了車輦,走進(jìn)車廂。
一擺寬袖,他坐去矮幾后面:“走,去皇宮,換天!”
啪!
鞭子抽響,大春揮舞鞭子,向馬匹呼喊,兩頭大馬拉著車輦緩緩駛離院門,往皇城那邊過去。
漸亮的天色,隨著馬車過去,街巷間升起裊裊炊煙,有了人聲嘈雜。
忙碌的清晨,遠(yuǎn)方巍峨的皇城敲響了晨鐘,此時(shí)的承天門已開,等候上朝的文武排成兩列,低聲交談著,步入宮道,進(jìn)入太極宮。
崔璆走在文臣之首,微仰下巴,撫著胡須看去前方宮墻,昨日朝堂之上剪去政敵,令他今日心情舒暢,與旁人說話,臉上都常掛微笑,不時(shí)笑著說上兩句。
“諸位記得要順著陛下來,如今兩面俱是敵人,當(dāng)慎言慎行,不可觸怒陛下?!?p> “崔相說的是。”身后群臣有聲音應(yīng)和,也有人低頭沉默,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對,看了看四周,不免開口:“崔相,今日你有沒有發(fā)覺,宮里的侍衛(wèi)增派了不少?!?p> “糊涂,宮中增派人手,自然是陛下考慮的,我等臣子可不要隨意猜測?!?p> 前方崔璆回頭朝那人說上一句,又向周圍群臣叮囑,對于宮中增多了侍衛(wèi)并未放在心上,宮中的事用不著他操心,何況城外戰(zhàn)事危及長安,這里增加人手也是應(yīng)該的。
只是一路過來,靠近太極殿,確實(shí)有莫名的壓抑讓他感到不自在。
‘風(fēng)卷危樓亦經(jīng)歷過,還有何好怕的,難不成那死鬼耿青還能跑來掐我脖子不成?’
他笑了笑,搖頭這想法拋卻,就是那刺客不知昨日動(dòng)手了沒有,還是需要等合適的時(shí)機(jī)再動(dòng)手?
“天門開,上朝——”
想著,便踏上石階,宦官高喧里,崔璆領(lǐng)著群臣步入大殿,不久,皇帝從側(cè)殿進(jìn)來,身后數(shù)步多了一個(gè)面容陰柔俊朗的宦官跟隨。
........
陽光推著青冥的顏色照在朱雀門,古樸的城墻下,皇城兵卒持矛上前交叉,看著過來的馬車大喝:“停下!”
領(lǐng)著馬車前行的騎士,拋出一枚令牌,后者接過看了眼,側(cè)身拄矛,朝里揮手:“放行——”
那騎士拱手道謝,便領(lǐng)著馬車進(jìn)入城門,把守城門的兵卒紛紛圍過來,指指點(diǎn)點(diǎn)視線里遠(yuǎn)去的馬車。
“那馬車?yán)镒氖钦l?”“是啊,倒是頭一次見有人能乘馬車進(jìn)皇宮?!?p> “回去回去,小心被牙將看到?!?p> 那士卒將他們轟散,被同僚圍住還是頗有些得意的,可他哪兒知道車?yán)锸鞘裁慈?,只是看令牌放人罷了。
不過騎馬那人應(yīng)該是宮里的,只是有些眼生,看過來一眼都讓人自己像是罪犯被對方審視,眼下回想起來,竟有股毛孔悚然的感覺。
太極殿。
入朝的文武眾臣已議了國事,接下來該是問奏,黃巢坐在龍椅上,臉色頗為僵硬,言語也是生硬的與眾人說話。
位列臣首的崔璆微微皺眉,皇帝的異樣,他隱約有些察覺,出列拱手道:“陛下,可是有身體不適?”
“沒有,朕身子好得很?!庇A之上,黃巢捏了捏龍首,目光有些贊許的看去起疑的崔璆,只是余光還是瞄了瞄距離十步,站在御階下方的那個(gè)宦官,正了正臉色,“朕昨日沒有睡好,或許是染了風(fēng)寒?!?p> 其實(shí)這是他言外之意,可那邊崔璆卻是想著沒有睡好,大抵是因?yàn)楣⑶嗟氖?,便沒有再多說,躬身退了回去。
‘崔璆啊......崔璆......你他娘的,倒是表個(gè)態(tài),救駕?。。 ?p> 老人幾乎瞪圓了眼睛,看著崔璆又退回去,急的腳跟都在不停踏來踏去。
一身黑色雨紋圓領(lǐng)袍衫的身影微微瞥來一眼,九玉仿佛沒有看到皇帝的表情,依舊站在那里一動(dòng)不動(dòng),神色陰沉的掃過周圍,袖下素白的手掌,翹起了蘭花指,夾著的指尖已有一抹寒芒閃爍。
黃巢連忙收回視線,神態(tài)自若的清了清嗓子,便是開口:“自朕起兵反抗暴唐以來,縱橫南北,說的難聽,被人四處追攆,若非各鎮(zhèn)節(jié)度使有異心,否則,安有今日之盛舉,朕啊,思來想去,難以入眠,大抵是覺得這朝堂,朕的身邊還缺真正的肱骨!”
‘肱骨’二字回蕩大殿,崔璆眼皮跳了跳,嘴角不自覺的勾了起來,深吸了口氣,微微挺起胸膛,昂起了下巴。
往日之事,無論降臣還是義軍中的老人,多是知曉的,此時(shí)重新提起,又有皇帝說的后面那句,心里多少猜出了這是要干什么,反應(yīng)快的,看到挺胸直背的崔璆,難怪今日上朝時(shí),對方笑瞇瞇的神態(tài),旋即,小心挪步靠近些許,低聲恭賀。
“崔相,恭喜?!?p> 就近也有聲音跟著附和:“得陛下看重,往后崔相可要提攜我等?!?p> 崔璆抿著嘴唇,極力壓制嘴角的笑意,模糊的‘嗯’了一聲,看著上方還在說話的皇帝,聲音緩慢而厚重的傳來。
“.......朕昨日想了許多,今日趁著上朝,眾卿都在,那便將話說了吧,朕要提攜一人,委以重任,好生治理長安!”
話語落下,崔璆身子微微傾了傾,下意識的舉步邁了出去,那邊停下聲音的黃巢揮了下手:“崔相,你作甚?可有事要奏?”
崔璆第二步還沒落下,懸在半空,愣愣的看著皇帝,又看去周圍望來的戲謔目光,老臉唰的一下紅了,連忙回道:“臣無事,就是腳有些麻了?!?p> 御階一側(cè),九玉微微點(diǎn)頭,殿前宦官領(lǐng)會,不等皇帝開口,一甩拂塵上前,朝外高喧。
“陛下諭,召耿青入殿!”
嘶啞尖銳的聲音響徹,黃巢頓時(shí)愣住,驚愕的看去距離十步的宦官,之前的話語,都是對方叮囑的,只是幕后之人眼下揭露,一時(shí)間無法將那除了機(jī)靈,逢人便是笑臉相迎的小人物跟昨晚的事聯(lián)系起來。
‘怎么會是他......’
幾乎同樣的話語從老人口中呢喃出來時(shí),下方的崔璆臉上也有難以說出的不可思議,本能的側(cè)身回頭,太極殿外,陽光明媚,照在宮宇、白巖地磚上,是白瓦瓦的一片。
殿外廣場,??康鸟R車?yán)铮⑶嗵ぶ_凳下來,陽光落在他臉上,瞇了瞇眼睛,望著上方高聳的建筑,有著‘太極殿’的門匾。
他負(fù)起雙手踩著石階,周圍、侍衛(wèi)、宦官交織的視線之中,一步,一步走上大殿。
一語破春風(fēng)
有點(diǎn)瓶頸......而且,精神不好,想不出好的臺詞。 今晚可能也只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