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莫蒼離道出天靈族一行始末后，隨縹緲發(fā)問道:“也就是說你當年辛苦無得，可今日又為何想起入林，難道不怕再次徒勞無獲？”
“因為現(xiàn)在本尊，”莫蒼離頓了頓，糾正道:“不，應該說是我們有了籌碼。”
“你是說，天戾古劍？”隨縹緲猜測道。
“然也！天靈族既然將這個秘密流傳下來，那么肯定是有要告知的人。如若不然，他們大可將其遺忘于歷史黃沙中，讓這個秘密終無揭曉的一日?！?p> “如果真有要告知的人，那這有權知悉的人必然跟這樁秘密有莫大的關系。”
“所言不差。你既已拿到天劍，那你就是這局中之人?！?p> “下一步我們該當如何？”隨縹緲又問道。
“監(jiān)視四方谷，拿到亡命水的解藥?！?p> “你去還是我去？”
“本尊親往。你這扮相過于引人注目，還是留在這等本尊消息?！?p> “說到引人注目，你這身份怕是更加招搖?！?p> “見過本尊真面目的人寥寥無幾。若本尊身份泄露，只怕與你脫不了干系。”
隨縹緲冷哼一聲，移題道:“你就這么有把握百里家一定能解這毒，萬一這毒真的無解呢？天海幽雪豈不是……”
隨縹緲嘆了嘆，沒再說下去。
“那也只能怪她命不好?！蹦n離半似無奈道。
他這話一出，氛圍頓時變得無比凝重。一聲“命不好”，透漏的不是無奈，而是絕情?；蛟S對他來說，只要能達到目的，誰都可以犧牲。
隨縹緲微微低頭，緩緩閉上雙眼。
實話實說，隨縹緲對天海幽雪并沒多少好感，當初在林家祠堂若不是天海鏡月發(fā)難，也許后面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雖說這些事與天海幽雪無任何關系，但礙于她的身份，隨縹緲心中難免有所芥蒂。
只是眼前之事，難免會讓她聯(lián)想己身，也許有一天自己也是身前人拋出的棄子。
人啊，為了利益什么做不出來?；蛟S曾經有人可以不計一切對自己好，可那人卻已……
一想到這，隨縹緲心頭掠過一絲悲涼。
突然，隨縹緲猛然睜眼，“你說你與天靈族接觸過，那這鬼林……”
話未說完，莫蒼離開口打斷道:“本尊知道你想問什么。當年是巫女給本尊引路，本尊雖然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避開這亡命水之毒，但這至少說明了亡命水并非無解?！?p> “百里家世居清州，對清州的一切知之甚詳，又加之其是制毒煉藥的行家，若說有外人知亡命水解法，必是百里家無疑?！彪S縹緲補充道。
“嗯，”莫蒼離頷首，“本尊突然有點喜歡你了?！?p> 隨縹緲臉色微變，壓低聲音道:“相反的，我很討厭你。不，應該說，我看不起你?！?p> 莫蒼離淡淡笑了笑，轉頭向隨縹緲看去，饒有興致問道:“本尊倒想聽聽你對本尊下的評斷?！?p> 隨縹緲望著他那雙冷眸，直言道:“你是一個自私、卑鄙的人！”
莫蒼離聞言，眼露鋒芒，厲聲道:“你以為你很了解……”話未落，他那眼神瞬間黯淡下來，又以原先平和緩慢的語氣接著道:“罷了，本尊也不在意世俗眼光。本尊知道什么事該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又是必須做。至于世人對本尊的評價，自私也好，卑鄙也罷，你們想如何評價就如何評價，本尊左右不了你們的看法，也懶得去改變你們的看法?！?p> “這算是自視清高嗎？”隨縹緲問道。
莫蒼離輕笑一聲，反問道:“龐元會在意俗世眼光？林謙會在意他人看法？”
隨縹緲啞然。誠如莫蒼離所言，這兩人從不在意他人異樣的目光，只要是他們認為是該做的事，縱使面對千萬人阻止，也必為之。
莫蒼離見她啞口，又輕聲道:“你沒他倆活的自在，并非你本事差他倆許多，而是你打從一開始就自己給自己背上枷鎖，一副沉重到能壓垮你的枷鎖。”
夜風蕭瑟，莫蒼離借著夜色，悄然潛進四方谷中。此刻的四方谷內一片死寂，興許是因為夜已深，人已睡的緣故。
入谷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座樓臺殿閣。站外邊一看，那些樓閣如同一個模子造出一樣，外人根本無從分辨哪座是做哪種用處。
這便是一道屏障。
先前隨縹緲多次暗探四方谷，卻徒勞無功，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對四方谷內建筑的布局一無所知。然這個問題可難不倒莫蒼離這只老狐貍。
只見他身形一動，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隨即又如同鬼魅一般，出現(xiàn)在遠處一站崗兒人身后。
那人顯然沒發(fā)現(xiàn)身后多出了一人，依然倚著手中駐地的長槍，打著瞌睡，做著美夢。
下一刻，兩人一并消失不見。
莫蒼離掠得一人后，找了一出幽暗之所，將人立于自己身前，隨即伸出長指，直按那人眉心。
伴隨著低語吟唱，咒術開啟，莫蒼離侵入那人意識空間，竊取了他腦中一切有關四方谷的信息。
大約過了一盞茶功夫，這個值夜的倒霉蛋又被移回原地。他依然倚著長槍打著瞌睡，好像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只是他的夢中景象。
知道四方谷內的建筑布局后，一切就顯得很簡單了。
莫蒼離隱身于暗處，潛進其中一座樓閣之中，往深處而去。
雖是入夜，沿途仍有不少百里子弟走動。但莫蒼離是何等人物，這些尋常子弟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他的蹤跡。
如入無人之境的莫蒼離很快便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一出僻靜院落。他沿著小徑，入了內院，來到一房門前。
隨著房門的推開，一婢女打扮的人兒映入眼中。只見她此刻正坐于桌前，倚手而眠。
莫蒼離走至她身后，點了她的睡穴。突如其來的力道，讓婢女瞬間失去平衡，頭栽一下子在桌面上，昏睡了過去。
倒桌之聲，驚醒床上之人。未及開眼，已被一手掌捂嘴。
夜白石微弱的光芒照清來人臉龐。
莫蒼離看著天海幽雪眼中最初的驚恐消失于無形后，收回了遮嘴之手，隨即在床邊找了處空地坐下。
天海幽雪起身坐于床上，理了理凌亂的秀發(fā)后道:“已經過兩天了你才找來，你這次的動作有點慢?！?p> “本尊總得給他們配藥的時間，早來無益。”莫蒼離背著她低聲道。
“這次你做的太過了。”天海幽雪淡淡道。
天海幽雪的語氣雖是平緩，但內心早已是波瀾萬千。當百里信告知她那個所謂的綁匪所作所為后，她便通盤全曉。莫蒼離不計兇險，拿自己作餌，引百里信入局，真是無情至極。
“本尊救你三次，即使殺你三次，也是天經地義之事?！?p> 天海幽雪一時啞然。
沉默之中，莫蒼離突然轉身，隨即伸出右手，一把搭在天海幽雪手腕脈搏之上。
天海幽雪下意識縮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根本不受自己使喚，只能任他擺布。
片刻之后，莫蒼離收回手臂，道:“你已無大礙，這百里家果不負本尊所望?！?p> “如果百里家沒本事解這毒呢，那我豈不是枉送性命？”天海幽雪強壓情緒道。
“命數(shù)如此，無可奈何。你可知百里家如何解毒？”
天海幽雪聞言，如冷水淋身，只覺渾身冰涼。她不斷告誡自己，切不可被眼前人左右情緒。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這兩天都給我喝一種氣味特別難聞的墨色藥汁?！碧旌Ｓ难┕首髌届o道。
莫蒼離微微皺眉，似在思考什么。片刻沉思后，他開口問道:“今晚可有服藥？”
“睡前有喝，說是最后一劑。”天海幽雪如實說道。
音落片刻，寒光一閃，一道勁氣瞬發(fā)而至，在天海幽雪的手指上留下一道劃痕，鮮血順著劃痕流出。
莫蒼離取出一卷絲帕，拭去了傷口處流出的鮮血。
天海幽雪低頭望著自己手指上的傷口，憤憤道:“你永遠都是不問自取?！?p> 莫蒼離收起絲帕，道:“事情總得有始有終。你不知解藥是什么，那么本尊只好自己去調查。嚴格來說，這最后一件事都是本尊一人在忙碌，跟你要點線索也不算過分。三事已了，今后互不相欠?！?p> 天海幽雪再也壓制不住內心情緒，怒道:“好！今后再見，正邪對立?！?p> “養(yǎng)好身體回家團聚去吧，中州沒幾天太平日子了?！蹦n離的聲音聽起來仍然沒任何變化。
天海幽雪身子一顫，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山雨欲來風滿樓，”莫蒼離轉過身去，慢慢離去，“其實，本尊的醫(yī)術你多少有底，本尊也從不行無把握之舉?！?p> 最后一句，似是辯解，可他又為何要辯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