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感覺自己仿佛掉進(jìn)了萬丈深淵,置身一個黑暗看不見前路的甬道里。
秋山之助給他的消息太過嚇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劍道練習(xí)室的。
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
收養(yǎng)自己十五年的白俄老爹是一個狂熱的“反蘇反共”分子,還加入了反蘇地下組織。
不管是他是再為日本人賣命還是只是合作關(guān)系。
他現(xiàn)在干的事兒,肯定未來是要倒大霉的,弄不好自己也得受牽連,就算僥幸活到勝利日,去西伯利亞苦寒之地伐木挖礦是大概率事件。
雖然原身過去沒少挨打,但十五年的養(yǎng)育、栽培之恩,這也是客觀存在的,哪怕現(xiàn)在換了一個人。
可原身的一切都是他承受下來了,沒有原身,他也沒有再活一次的機(jī)會?
老爹死了,很多話都不能親口問他了。
他也不能怪他,個人的掙扎在時代大潮之下,根本就翻不起什么浪花,現(xiàn)在還想著“反攻”回去,建立新的俄羅斯帝國,這就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秋山之助不扣下蘇珊娜,居然是想利用“她”來放長線,釣大魚,這種長線思維,是他們慣用的招數(shù)。
他是不是對自己“期望”過高了。
“周警官?!碧K珊娜跟崔淼把“失蹤”的案子銷掉后,本來崔淼是打算派人去叫蘇珊娜的舅舅巴洛夫把人領(lǐng)回去的。
但蘇珊娜堅持不讓她舅舅過來接她,反而留在警署等周森。
崔淼也知道,蘇珊娜是周森帶回警署的,案子結(jié)了,功勞他也領(lǐng)了,剩下的就不關(guān)他的事情,也就犯不著多事。
“蘇珊娜小姐,你怎么沒回去?”
“我不敢回家住,我怕會有人對我不利……”蘇珊娜低頭解釋一聲。
“要不然,我給你找個旅館先住下來?”周森想了一下,總不能把蘇珊娜帶自己家去住,那誤會大了,倉庫是私人領(lǐng)地,雖說沒有多少秘密,但蘇珊娜的身份存疑,那也不合適。
“就我一個人嗎?”蘇珊娜脆生生的問道。
“我會安排人也開一個房間,就住在你隔壁?!敝苌?,“這樣你有事隨時可以叫他?!?p> “謝謝周警官?!?p> 在倉庫附近找了一家叫悅來的小旅館,用葉三兒的名義開了兩間房,一間蘇珊娜住了進(jìn)去。
另一間,周森打算讓烏恩住進(jìn)去,烏恩離家太遠(yuǎn),這下過大雪后,天寒地凍不說,路也不好走。
烏恩就近有個地方住,又能保護(hù)蘇珊娜,一舉兩得的事情。
安頓好蘇珊娜,周森返回海城街倉庫。
顧老六正在接收《松江日報社》送來的有關(guān)謝爾金留下的物品,還不少了,從馬車上搬下來兩個箱子。
顧老六做了一個簡單的登記,再給對方寫了一個回執(zhí),程序是不能給對方找到借口的。
數(shù)十個膠卷的底片專門放在了一個盒子里,這是周森指定要的東西,自然更需要驗收和清點。
繁瑣的交接工作之后,來人帶著接收清單離開。
“烏恩,你去一趟悅來旅館,把葉三兒替換回來,然后今晚你就住在哪兒,蘇珊娜小姐就住在你隔壁,你的任務(wù)就是保護(hù)她,只要她外出,你就寸步不離的跟著,晚飯自己解決,回來報賬?!敝苌褳醵鹘械礁?,吩咐一聲。
“頭兒,咱們真給人家當(dāng)保姆了?”顧老六問道。
“這是上頭的意思,我也沒辦法,執(zhí)行命令吧?!敝苌膊幌敫櫪狭忉尪嗌伲缴僦?,越是好事兒。
“這《松江日報社》明顯有問題,剛才我套那送東西來的那人話來著,你猜怎么著?”顧老六神秘的一聲道。
“什么?”
“他們打算把謝爾金的尸體從警察廳領(lǐng)回來,然后悄悄的給找個地方埋掉?!鳖櫪狭?p> “這案子還沒破,怎么就急著把尸體給埋了?”
“誰知道呢,頭兒,咱們都去過兩次了,你見過他們有一個人關(guān)心謝爾金是怎么被殺的,兇手抓到?jīng)]有?”顧老六道,“以我多年警察的直覺,這《松江日報社》一定知道一些什么?!?p> “知道又怎么樣,他們不說,我們還能把他們怎么樣?”周森無奈一聲道。
“那這個案子就不好查了……”
“老六,你幫我盯著《松江日報社》那邊,有什么情況第一時間匯報?!敝苌溃皶r間差不多了,該下班了,你回去吧?!?p> “頭兒,那我可走了?!鳖櫪狭豢赐饷嫣焐瑓s是已經(jīng)黑了下來,早上出門的時候答應(yīng)老婆,今晚會早點兒回去吃飯的。
“去吧,我等一會兒葉三兒……”
周森不是沒想過直接撂挑子跑路,可跑路也不是一時腦熱就行的,這天寒地凍的,出了冰城,就是大雪封路。
首先得有交通工具,其次是還得有盤纏,還得有身份證明,最重要的是,往哪里跑。
還不到前路完全斷絕的地步,現(xiàn)在一跑,那才是把路徹底走絕了。
自怨自憐肯定不行,得想辦法自救,他想過裝瘋賣傻,不行,好好的一個人,不可能說瘋就瘋,別說自己還有沒有這本事。
眼下,也只能見招拆招了。
“周森,周森……”周森正愁眉苦思對策呢,冷不丁的,倉庫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的聲音。
就在他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的時候,一絲熟悉的味鉆進(jìn)了他的鼻孔。
怎么回事兒,這個女人過來做什么?
“周森,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給我開門,別給我裝沒聽見……”倉庫門被人拼命的拍打,根本沒辦法裝作聽不見。
沒辦法,除非自己就這么被堵在里面不出去,只能起身走過去,打開門,把金素英放了進(jìn)來。
“金秘書,你來我這里做什么?”周森語氣有些冷淡道,這個女人是很漂亮,但是太勢利了,而且太強(qiáng)勢,原身倒是甚是迷戀,可他來說,一點兒都感冒,而且這種女人最好是敬而遠(yuǎn)之。
尤其是她山上還有秋山之助的那股味道,雖然很淡,但對于此時的周森來說,他再怎么說,也做不到。
“周森,今晚馬迪爾賓館有個舞會,我好不容易弄到兩張票,你陪我去唄?!苯鹚赜⑽⑿Φ?。
他這才注意到,金素英居然是一身盛裝而來,大波浪卷的黑發(fā),名貴的狐裘披肩,里面穿著的是名貴的布料制成的旗袍,裁剪得體,將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出來,散發(fā)著青春和活力。
換個角度看,金素英確實是個美女,有著她驕傲的資本,可惜,不是周森的菜。
“不去?!敝苌苯泳芙^。
金素英臉色一變,這個男人以前那是不管自己怎么趕,怎么羞辱,只要她一句話,手指一勾,都會像哈巴狗似的過來搖尾乞憐,討好自己的。
過去是百試不爽的,今天突然不靈了。
“周森,我是給你臉了,你敢這樣拒絕我?”金素英臉頓時拉了下來,這里也沒有別人,她也不用端著,保持自己端莊淑女形象。
“我為什么不能拒絕你,你是我什么人,是我老婆,還是我媽嗎?”周森不無諷刺的回了一句。
金素英頓時氣的滿面通紅:“你,你簡直就是個無賴。”
“謝謝你夸贊,金秘書,如果沒有其他事,我這里就不留你了,免得讓人產(chǎn)生誤會!”周森下了逐客令。
“周森,實話告訴你,今晚在馬迭爾賓館的舞會是秋山先生安排的,你若是不去,后果會很嚴(yán)重。”金素英道。
周森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心中冷笑一聲,秋山之助剛告訴他安東尼老爹的死訊,怎么會讓他在這個時候還陪金素英去參加什么舞會?
秋山之助如果想要籠絡(luò)自己為他做事兒,不會不顧及他此刻的情緒吧,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做出這種讓他反感甚至抵觸的決定。
一個舞會,能有多重要,需要他這么一個小人物,還必須要出席,還讓金素英陪他?
如果真是必須的,他為什么剛才在警署的時候不說,反到讓金素英跑過來自己跟他講?
這根本就是扯虎皮,拉大旗。本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金秘書,你不要拿秋山先生來壓我,下了班就是我私人時間,我愛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舞會,我現(xiàn)在沒興趣,你找別人吧,警署里愿意陪你去的一大把?!敝苌潇o的道。
“周森,你……”金素英氣的說不出話來,多少次了,她都把周森拿捏的死死的,讓他上東,絕不敢往西,這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讓她完全不適應(yīng)了。
周森也不管她,只要不來打擾他工作就行,他發(fā)現(xiàn)手里的膠卷底片都做了特殊的記號。
簡單來說,這些膠卷底片上,都有拍攝的時間,這肯定是后期謝爾金洗印照片的時候加上去的。
謝爾金加入《松江日報社》的拍攝的照片的底片都有,這數(shù)十卷膠卷底片現(xiàn)在也許沒什么價值,但是幾十年后,那就不一樣了,這是完全值得收藏的。
“你這是在干什么?”金素英被氣的本想一走了之,卻被周森手里的一卷一卷的膠卷底片吸引了。
“不關(guān)你的事兒,你愛干嘛,干嘛去?!敝苌窒訔壍恼f道。
雖然謝爾金不可能每天拍照,但基本上能看出連貫性,而且他一開始是記者出身,背著相機(jī)外出采訪,尋找新聞線索,這是很正常的。
周森拿這些照片,對照謝爾金這里兩年在《松江日報社》采訪過的人,寫過的報道,這都是能夠一一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