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篇 夢里的鄉(xiāng)間

　　早晨的太陽從天邊升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像被一塊溫柔細密的海綿托襯著，在一望無垠的碧海上徜徉。幾片云朵飄浮在上空，懶懶散散的，說不出的清閑，說不出的悠然，那么自由自在，那么無憂無慮。它潔白無瑕的色彩陶醉了我，忍不住產(chǎn)生要保護它、不讓它沾染任何污跡的沖動。

　　幾縷風(fēng)拂過面龐，輕輕的、柔柔的、暖熏熏的、軟綿綿的。風(fēng)里裹挾著夏的浪漫氣息，只一刻就俘虜了我。掠過耳際的風(fēng)，細碎輕巧，像落花飄零在水上，似羽毛墜落在發(fā)間。

　　多情的泥土路上，善解人意的大樹排成行，像迎接外賓的儀仗隊那樣整齊肅穆。枝枝葉葉有律地密密斜織著，為行人撐起一片碧綠的帳篷緊枝密葉里，幾只小鳥棲息著。寂寞的時候，呼朋引伴，從樹上跳下來，賣弄清脆的歌喉，躥到行人面前，在耳旁紫繞著唧噎喳拉起家常。

　　路邊小草上，露珠還未逝去，晶瑩剔透，我見猶憐。草叢中偶有星星點點的野花，點綴著原本孤獨的馬路。那花瓣捧出的何止是一朵花蕊，更是整個春天的延續(xù);它奉獻的何止是一片嬌媚而是整個艷麗的季節(jié);它托付的何止是一株生命，卻是整個曼妙的人間。

　　陽光的普照，云朵的飄逸，微風(fēng)的輕嗚，綠樹的成蔭，讓整個鄉(xiāng)村小道活生生地舞動起來;鳥兒的合唱，鳴蟬的伴奏，清風(fēng)的參與，流水的潺潺，讓整片天空又響亮亮地動聽起來。

　　路兩旁，不規(guī)則地零零落落安插著些農(nóng)舍，尖頂?shù)奈葑?，紅色的瓦片，紅色的磚塊，偶爾幾戶條件好的人家，紅磚白瓷磚裝扮一番。貧寒的人家，泥筑成的墻，墻面上還有小洞洞，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這些小洞洞就是蝙蝠的藏身之處，靠近泥墻，便聽到刺耳的作響。

　　這就是在我夢中無數(shù)遍演繹過的，年少時，鄉(xiāng)村上學(xué)路上的情景。每次醒來，心里都會像冷硬的硬板床上，突然鋪滿剛被陽光親吻過的蓬松的棉絮一樣，那不僅是可以輕巧覆蓋的柔情，不僅是可以輕易俘虜?shù)纳钋?，更充滿可以彈跳的動力，像突然鼓滿勁的風(fēng)帆，滿滿的，都是生機、活力與盼頭。

　　而這樣的情景，在長大后的我眼里，徹底絕跡了，完全被一模一樣的高樓大廈所覆蓋，找一條街道，找一棟樓房，全部面目相似，無法區(qū)分，到處都是近似的布局和建筑。

　　沈從文說:“我看過許多地方的云，走過許多地方的橋，卻只愛過正當(dāng)最好年紀(jì)的人?！蔽蚁胝f的是，后來走過多地方的橋，看過很多地方的云，賞過很多地方的景，卻只記得最好年紀(jì)的我，看到的最簡單的村落，童年的房舍、路、云、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