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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滿星星的窟野河

第五部 時光 第四章(二)

撒滿星星的窟野河 珍珠蔡 1173 2022-01-06 16:25:04

  “云輝,我感覺自己變老了……”

  “嘿,在老人面前敢說自己老,再說,要老也是我先老……”

  “這些年,身體有衰老的跡象,頭發(fā)變少,有時說不清楚哪里就會疼,體力也變差……你說,老天真是會捉弄人,老就老,死就死,為什么非要你一點(diǎn)點(diǎn)變老,變無能,再忍受丑陋,不堪,無奈,還要承受各種痛苦,然后再撒手人寰,真是有點(diǎn)欺負(fù)人啊……”

  “誰都無法預(yù)料明天,但我們除了往前走,又有什么選擇?不得不面對時,彼此結(jié)局不都一樣么?不如笑著接受?!边@些年的人生,給云輝帶來脫胎換骨的改變。

  返回時,平平央求云輝帶她去看陰山巖畫,那是她的夙愿。

  從南向北橫穿陰山山脈就能看到巖畫,但這需要勇氣。他們沿著干涸的山澗底部一直向里開,通向大山深處的路崎嶇坎坷,行過大部分山體后,是地勢開闊的大戈壁,一望無垠的蠻荒與蕭索,越往深處越感覺到人跡罕至,有些地方看上去數(shù)百年甚至數(shù)千年不曾有過人煙,平平的心一點(diǎn)點(diǎn)提起,有些不能順暢呼吸,嗓子一陣干癢膨脹。

  汽車朝著無人涉足的方向,顛簸了一個上午。終于,眼前出現(xiàn)散落著的塊塊巨石,它們擺出一副副奇異的面容,各個都不相同——就是它們,在這里靜靜地等候了上萬年。

  地表的貝殼告訴平平,不知多少年前,這里曾是一片汪洋,而如今亂石聳立,峭壁突絕,像把海底翻轉(zhuǎn)出來。眼前的一切讓張平平震驚,它們果然存在!有這么多!它們像一群無言的儀仗兵,等待著誰的檢閱,又不知是誰給儀仗兵刻畫上面容,那人像是剛離開不久,刻痕尚清晰完整。

  平平放眼四下望去,不只是地上的巖石,平整的山壁上,陡峭的懸崖立面,倒處都被畫滿各式顏色鮮紅的圖案,像是大自然寫滿文字的巖書,它們靜默無聲,但分明都在表達(dá),在傾訴,在傳遞遠(yuǎn)古的神秘信息……

  無數(shù)的,各種各樣的人,奇怪的動物,不明的物體,難懂的圖形……讓平平眼花繚亂,不知該先看哪里。

  在一處洞穴壁上,她看到一副特別的畫面:一個女性人形,拿著爬犁,在歡快地獨(dú)舞,她身邊的牛、羊和三只角的獸圍成圓形繞著她,腳下排列著各種形狀的網(wǎng)格,一隊(duì)飛舞的蝴蝶在天空中徘徊……

  張平平問云輝:“你說,她是楊二姊嗎?”

  牛先生說:“你覺得是就是。”

  “那你說,里面的巖畫也會畫著我們嗎?”

  “也許有吧,你想有就會有。”

  兩人抬眼望見,前方不遠(yuǎn)的灰褐色絕壁上,隱約有個橫向的人,四肢張開,輕飄飄地像在水中浮蕩,又似在幽幽的宇宙中飄移,手里舉著一株草。

  返家的汽車行駛在荒涼的戈壁灘上,四下里一望無垠,一不留心,便分不清前路與后路。張平平已經(jīng)連續(xù)駕駛?cè)齻€小時,她沉浸于無人地帶野馬脫疆似的縱情馳騁,或許是她血液里的古老豪情,被這遼闊曠野重新喚起,要不然怎會這樣快樂?下午的日頭曬得她有些困乏,有那么兩個瞬間怕是已經(jīng)睡著,車上乘客的都在沉睡。她想讓云輝替換她,便把車停在灰黑白黃相間的碎石上。蒼穹下,一片寧靜,只有馬達(dá)的余震嗡嗡顫響。

  “云輝,別睡了,替我一會兒啊……云輝,云輝!云輝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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