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那用碗口大的粗木頭圍成的寨子大門,風(fēng)塵仆仆的劉貴立刻快步上前,輕敲幾下,大門的縫隙中露出了半張年輕的臉。
守門的年輕人看見劉貴,一臉不快地轉(zhuǎn)身開門:“怎么半夜三更才回來啊?”
劉貴面色一沉,怒目圓睜,呵斥道:“我可是和二當(dāng)家一起出去做買賣了!你趕緊把門開了,別在這給我廢話!”
聞著空氣中傳來的帶著燉肉和蒸白饃的香味,劉貴的怨念更深了。為了避免被人摸進來打個措手不及,負(fù)責(zé)巡邏看門的人是最后吃晚飯的。他很清楚做飯的老沙是不會留飯的,這意味著,直到明天早上他才有可能吃上飯……
為了這筆生意,自己辛辛苦苦地爬了十幾里的山路,之前落在肚子中的冷饅頭早就消化了個干干凈凈。
或許是被余煉的三分“餓氣”鎮(zhèn)住了。這個年輕人一臉嚴(yán)肅地開了大門,沒有出言回?fù)?,在門邊站定,仿佛一棟雕塑。
看著年輕人識相的樣子,劉貴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時,一只手抓住了劉貴的肩膀:“今天你已經(jīng)很辛苦了,這次你就先回去吧,我要先和大當(dāng)家匯報一下情況……”
說罷,余煉一手拎著一個鼓鼓的鹿皮口袋,向寨子中那座最高大的建筑走去。
劉貴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到余煉地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后幾十秒后,給了看門的年輕人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在收獲了這個年輕人感激的目光中,轉(zhuǎn)身向自己的房子走去。
惡匪一般不會給自己的寨子起一個正式的名字,但這并不意味著惡匪們不在乎自己的寨子。
寨子這種出于穩(wěn)定才會建立的住宅是惡匪區(qū)別于流寇的重要區(qū)別,惡匪是瞧不上四處流竄的流寇的,雖然他們不一定比流寇強,不一定比流寇富裕,甚至不一定能保得住自己的房子。但是他們就是驕傲的,他們堅信那磚石壘起的不會是他們的墳?zāi)埂?p> 因為惡匪是不是會遇到打不過就跑的困境,每個惡匪的住宿風(fēng)格也是大不一樣的,強大的人喜歡根據(jù)自己的喜好趨勢擄掠請來的工匠為自己打造房屋,光是一個頂就有圓的,方的,長的,扁的……而一般的惡匪或者初入這一行的新人,則往往只能隨機被分配到上一個失敗者遺留下來的房子中。
走進自己窄小的屋子,余煉四處打量了一圈,便一頭扎進了鋪著兔子皮的床上。
不是冬季出的兔子皮皮薄毛稀,不算是什么做褥子的好材料,所幸比較便宜,劉貴就用這種皮子做了自己的床鋪,滿足自己財不露白的人生信條。
聞著皮毛傳來的腥味和隔壁老沙夜晚忙碌的振動聲,劉貴舒服得就像一只老貓一樣長長地伸了個腰。從木頭櫥子里拿出個青不青紅不紅的蘋果,美美地啃了一半,就倒頭進入了夢鄉(xiāng),留著口水夢囈道:
“余二當(dāng)家,我知道您心里善…可是您聽我句勸,咱們是惡人??!善人做事叫善事,惡人做事只能叫叫惡事奈!”
聽著門里傳來的夾雜著女人哼唧聲的震顫聲,余煉無奈地蹲在門外的小道邊聽著墻角。
一群惡匪的窩里怎么會少的了女人?無論是擄掠還是去花柳巷購買,惡匪們都會弄來一些女人,用來滿足寨子里那些壯年人的欲望。為此他們也在這小小的山寨中開了自己的迷你“花柳巷”。
戴銀一回來就來來找寨主柳汝生,可一通打聽下來卻找到這條短短的花柳巷外面。
聽到柳汝生在忙,余煉可是不敢上前打擾,只能蹲坐道旁的墻根處,苦悶地等待著。
“今天的星星還是滿亮的嗎……”
等的有些無聊的余煉把注意力放到了天上的星星上,屋子里的聲音還是有些乏善可陳,一個魂師睡另一個魂師還算是有點聽頭,一個魂師睡一個沒有魂力的普通女人,那聽床也聽不出什么特色。
先是高亢,再是哀哭,然后便是悶聲和喘息,沒有什么求饒,也沒有什么情話,著實是無味的很。
“今天的女人有兩把刷子啊,剛剛才開始抽氣,看樣子今天大當(dāng)家能盡一下興致了……”
隨著頭上那輪明月漸漸變得清晰,余煉連星星都沒得數(shù)了!耳畔傳來的喘息聲也越發(fā)讓人不喜。
突然,一只手突然從遠處巷子的陰影中伸了出來,吸引了余煉的注意力。那雙手細長而枯槁,手背上有著青紫色的傷疤,指縫間夾雜著泥土和青草碎片。
一個身形瘦小,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從那個小巷的黑影中爬了出來。
那頭亂糟糟地頭發(fā)覆蓋了臉,混雜著棕黃色的泥塊和不知名的草葉,顯得狼狽不堪。它的身上只穿著一套筒裙,在扭動爬行的過程中難免出現(xiàn)走光,但是那些暗色的如同粗大的蚯蚓一樣的傷疤,讓人根本興不起一點旖旎之思。
余煉認(rèn)識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來到這個寨子時間非常早,在他來到這個寨子入伙時,她就已經(jīng)是這里娼妓了。
這個女人給他的印象很深,畢竟他第一次在這個山寨中見血就是看見一個男人在毆打這個女人,他記得很清楚,那次在這個女人瘦削的鎖骨上留下了一道格外令人倒胃的傷口。
那次受傷讓這個女人在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除了了被迫接客外的時間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當(dāng)時所有人都以為她不行了,可是這個女人卻活了下來,并且沒有留下明面上的殘疾?;蛟S是因為她的恩客沒有去睡一具尸體的興致才讓她有機會從死亡的邊緣墮落回人間。
“這個女人怎么又跑出來了?”
余煉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個女人扭曲著有些畸形的身體,像一條蠕蟲一樣像不偏不倚地向自己爬行過來。就像是幼童在觀看一只因為感染疫病被丟出巢穴的螞蟻。
這個女人很不老實,僅僅是在他來到寨子里的幾年中,這個女人就在不斷地逃跑。她的逃跑意志很堅決,但是手段很粗糙。為了防止大著肚子的她因為逃跑而流產(chǎn),有段時間他們甚至不得不用大拇指粗的鎖鏈將她綁起來,直到她的孩子被他們送給人牙子賣掉。
這個女人爬行的姿勢很怪誕,或許是因為過多次地懷孕產(chǎn)子導(dǎo)致胸部和臀部畸形式地膨大,本來身形相對較小的她移動起來非常緩慢。甚至?xí)r不時被自己的胸部絆一下,丑態(tài)百出。
在余煉的冷眼旁觀下,這個女人竟慢慢地爬到了他的身前,那只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竟向余煉地腳腕處抓了過去,好像把它當(dāng)成了可以借力的柱子或木樁。
余煉沒有動作,他突然覺得這種經(jīng)歷也有些意思,就像是那些身份高貴的人偶爾刨刨地來感受凡人的煙火氣。
當(dāng)然那些貴人下凡時,自會有左右在人間這口大鍋中撒滿椒菽,潑上滾油,升起旺火,熬煮出一股青冥色的煙火,美得不似人間!
撒旦的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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