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緣由
玲花答應(yīng)一聲，等季夫人出門去，才按住胸口狠狠出了一口氣。
羅袖找到廚房，先推開門散了散氣味兒，才進去把兩口并排而砌的灶臺、鐵鍋清洗干凈。
正要掃地的時候，季溟提著一個棗紅色的大食盒回來了，看到她在忙碌，忙過去把掃帚奪過來放到一邊，“我剛才又找了個做飯的婆子，一會兒就來，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鎮(zhèn)里還有講書的女先生，你要是嫌悶，就叫她們來熱鬧熱鬧?！?p> 一邊說一邊帶著羅袖來到已經(jīng)整潔一新的堂屋。
玲花很有眼色，已經(jīng)端著干凈的清水送過來，羅袖洗了洗手，又擰一條濕帕子遞給季溟，笑道：“你什么時候這么婆婆媽媽的？”
話落，才發(fā)現(xiàn)玲花又是一抖。
羅袖擺手道：“你去外面吧。對了，廚房有米有菜，你想吃什么自己做點兒?！?p> “是”，玲花蚊子哼哼一聲，端著水盆趕緊出門而去。
季溟擦好手，把食盒打開，嫌棄道：“這個使喚的一驚一乍的，要不然我再找一個人照顧你吧?！?p> “前些日子我一個人待在山洞里你都放心，這時候怎么反而放心不下？”
羅袖拿起筷子看了看菜色，有豆腐羹、黃豆燜豬蹄、肉沫土豆粉、鯽魚湯、涼拌豌豆苗，都是她喜歡的，雖然吃膩了酒樓的大油大醬，還是很高興地夾了一筷子豌豆苗。
季溟坐下來，說道：“山下亂糟糟的，我自然不放心?！?p> “放心吧”，羅袖舀了一勺子豆腐羹給他送到嘴里，“你姐姐我還是很厲害的?！?p> 吃過午飯，季溟又出去，再回來時推著一車棉被、被單、床帳子之類的用品，然后到臥房里親自給鋪上，當真是親力親為。
羅袖坐在廊下，喝著玲花煮的茶，這時候忍不住笑道：“你就雇個人給送到家里又怎么？”
季溟的聲音從屋里傳來，“正是我不在家，才不能讓人進家門。”
羅袖：這是護食兒還是護窩？
玲花端著茶壺，卻已經(jīng)是看傻了。
到晚上，更是有些顛覆玲花對季溟的前世認知，那個在血雨中走出來都面不改色的震威大將軍，竟然親自打了洗浴的水伺候季夫人洗澡。
玲花根本沒有被允許上前伺候，早早就被趕到東廂一間屋子休息。
她以前是專門受過伺候人的教導的，主人家還沒睡，躺在床上也是本能的不敢睡著，一會兒爬起來看看，一會兒又爬起來看看。
第三次的時候，才看到窗戶上映出一個剪影，男人健碩優(yōu)美的身形抱著女人往床上走去，下一刻，屋里一黑，什么都看不見了。
玲花不知怎么有些臉紅，其實，前世的時候她見過很多次小姐被此人侮辱的場景，每次她都心疼得眼眶發(fā)紅，從沒有這樣不好意思的感覺。
玲花可以確定，如果季夫人能一直活著，那以后，小姐肯定不會受前世那些苦了。
帶著對未來美好的期待入睡，第二日早晨，外面還黑乎乎的時候，玲花就準點兒醒來，這是做丫鬟的那些年養(yǎng)成的習慣。
每日寅時，沒有人叫也會醒來。
外面?zhèn)鱽磔p微的腳步聲，玲花知道今早上季溟就要走，一時間不敢出去，但一陣兒掙扎后，還是咬著牙穿上衣服打開門。
聽到門響，季溟看來，玲花結(jié)結(jié)巴巴道：“老，老爺，奴婢，奴婢需要給您做些飯菜嗎？”
“不用”，季溟的聲音低而沉，牽上馬就打開大門，走前對玲花道：“以后也這么警醒，照顧好我夫人，有賞?！?p> 玲花趕緊一屈膝，“奴婢一定照顧好夫人。”
羅袖根本不知道季溟什么時候走的，睡到快中午才醒，扶著酸疼的腰疼跟蒼生吐槽道：“我現(xiàn)在也不老吧，怎么感覺身體跟銹掉了一樣。”
蒼生哼哼道：“還不是你們兩個太過分了，主人，我跟你說，要不是你的體質(zhì)點已經(jīng)提升到最高，就你們兩個的搞法，你今兒個估計睡一天都恢復不過來。”
羅袖穿好衣服坐到梳妝鏡前，笑著在心里道：“你不是屏蔽了嗎？怎么知道我們怎么搞法？”
蒼生一個小系統(tǒng)，不好意思的情緒對祂來說還有些太高級，聞言忙解釋道：“主人，我可沒有偷窺。昨天晚上是你們一言不合就抱起來親的，我反應(yīng)慢了半拍而已?！?p> 羅袖好笑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問道：“哎，蒼生，你們系統(tǒng)能談戀愛結(jié)婚嗎？”
蒼生道：“能，不過要等我們長大了才行?！?p> 長大了，就是用功德之力喂養(yǎng)大？
“夫人，您醒了嗎？”玲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奴婢進去伺候您洗漱？”
羅袖有一下沒一下梳著過長的頭發(fā)，這兩年她每每想剪短一些，大嫂二嫂都不同意，說是長發(fā)梳起來的發(fā)髻更好看，以至于本來就很長的頭發(fā)如今坐在凳子上都能垂到地面。
之前一個人在山崖房中，羅袖每天只是把頭發(fā)在背后一扎，昨天的簡單發(fā)髻，還是小三子給梳的。
幾乎沒有猶豫，羅袖答應(yīng)道：“你進來吧。”
玲花端著一盆水，水里浸著一塊疊得整齊的棉布手巾，進來后把水盆放到梳妝臺旁邊的盆架上，就擰了濕帕子給羅袖遞來。
羅旭接過隨便擦了擦，從鏡子的反射里可以看到她小心的打量。
“怎么了？”羅袖問道。
玲花趕緊搖頭，“沒什么，就是覺得夫人長得很好看，怪不得老、老爺對您這么上心?！?p> 羅袖笑了下，漫不經(jīng)心道：“什么夫人老爺，他可沒有娶我，我是被他搶來的?！?p> “什什么？”玲花差點咬到舌頭，昨晚上的期望瞬間被一陣又一陣濃烈的絕望替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p> 羅袖問道：“知道什么？”
玲花回神，看著羅袖的眼神中充滿同情憐憫，“老爺看著就不像是好人。夫人，您跟惡魔虛與委蛇，肯定受了很多苦吧。”
羅袖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小丫頭單純又善良，挺招人喜歡。
悅耳的笑聲讓玲花很是莫名其妙，“夫人，我說錯了什么嗎？”
“沒有”，羅袖把梳子遞給她，“幫我通好頭發(fā)，簡單的辮一下就好了?！?p> 手里的發(fā)絲烏黑濃密又柔又滑，玲花幫這位可能很早就死去的夫人通著頭發(fā)，心里的惋惜幾乎蔓延出來。
小心地托起脖頸處的頭發(fā)，免得梳子刮到夫人脖子上，玲花才看到她脖頸上、耳根后密密麻麻的一片紅痕。
臉一下子通紅。
玲花小心道：“奴婢瞧著，老爺很喜歡您，您也別傷心?！?p> 勸這女子趁著惡魔不在逃走？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羅袖抬眼，唇角、眼角都是笑意，從鏡子里看著玲花，“我沒有傷心啊，我很喜歡他?！?p> 玲花驚訝地啊了一聲，猛抬頭看到鏡中人的面容，越看越覺得熟悉。
怎么會覺得這個女子熟悉？
從昨天被雇傭來，因為有季溟在，玲花是沒怎么敢仔細看這位夫人的面容的。
打量了足有十幾息，玲花才猛然想出一個人來。
張夫人？
她差點脫口而出。
但前世她見過的張夫人，每一次都打著濃重的妝容，端著高貴夫人的體面，跟眼前這位女子幾乎沒有多少的相似之處。
而且，張夫人品性放蕩，滿京城誰不知道她身為張將軍之妻，卻有意于裴相，她們怎么可能是一個人？
一瞬間的懷疑后，玲花又確定自己可能是認錯了，人有相似，并不稀奇。
不過她還是想再確定一下，“您喜歡就好。對了，夫人，您家是哪里的？”
她說得很隨意，好像只是單純好奇。
羅袖卻把她剛才的神色變化看得清清楚楚，便如實道：“我家啊，離這里挺遠的，在華州，樂安縣，羅家洼?！?p> 后面幾個字，她說得很慢，玲花卻在聽到羅家洼三個字后失手丟了手里的梳子。
看小丫頭嚇得一會兒一個神色，羅袖心里更好奇了，問道：“怎么了？”
“沒事”，玲花彎腰撿起梳子，“奴婢一時慌神，還請夫人責罰?！?p> “沒關(guān)系”，羅袖捋了捋耳后的長發(fā)，“梳通了，幫我辮起來吧?！?p> 玲花把梳子放到桌角，應(yīng)了聲是，小心地將她的頭發(fā)分為三股，一下一下辮束，差不多辮到一半的時候，她又很隨意的道：“夫人叫什么？您既然也喜歡老爺，怎么不給家中送個信兒，盡快辦禮?！?p> 這句話的重點是，她叫什么？
羅袖跟在腦海里全程和她分析的蒼生道：“她好像認識我哎，但是又不太熟悉，我猜她肯定前世是京城某家的丫鬟，跟原身照過面。”
蒼生也很好奇，因為祂掃描不出來是否有人重生，催促道：“主人，你快說，看她是什么反應(yīng)？”
“我姓羅，單名一個袖字。”
袖和秀的讀音完全一樣，除了季溟，羅袖從沒有跟人特意說過她的名字是哪個字。
玲花面上一片空白。
羅秀？張夫人！
她她她沒有嫁給張將軍？怎么還和殺人惡魔季將軍在一起了？
羅袖側(cè)過身，接住辮了一半的辮子自己辮，一面問道：“你好像認識我？”
玲花看著她，不自覺便有些戒備。
前世張夫人不受張將軍寵愛，也照顧不好張將軍的生活，自家夫人便把當時守了寡的柳夫人說給張將軍。
柳夫人原先是自家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底氣足，嫁給張將軍后，很快拿到掌家大權(quán)，從那兒之后，張夫人才老實下來，不敢出現(xiàn)再夫人小姐跟前冷嘲熱諷的鬧妖蛾子。
后來張夫人的兒子張弢喜歡自家小姐，她才又去裴府大鬧了一場，然后張公子遠走邊疆，張將軍把她關(guān)在后院，這才沒再聽過她的消息。
按照現(xiàn)在的時間，張夫人和張將軍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成親了呀。
“你，你也是？”玲花看著羅袖，后面的話卻不敢輕易說出來。
羅袖挑挑眉，把系好絹帶的辮子放到身后，接著她的話道：“是什么，重活了一回嗎？”
玲花眼里的震驚幾乎掩飾不住，好一會兒才道：“你既然重活了一回，為什么要和震威將軍在一起，你不怕他殺了你嗎？”
“你沒看到他對我可好了，為什么會殺我？”羅袖知道蒼生跟她說過的一些劇情，套起話來還真像那么回事兒，“跟他，可比跟那個寵妾滅妻的張午要很多啊。”
玲花一臉不可思議，“可震威將軍是個殺人狂，他還比你小那么多歲，前世他連我家小姐都能殺，你就那么放心他以后不會殺你？”
這個女人膽子太大了。
張將軍就算再寵妾滅妻，也不會打她一巴掌啊，震威將軍卻是殺人不眨眼的。
羅袖品味了下玲花的話，問道：“你家小姐？他對你家小姐也和我這樣好嗎？”
聽玲花這話的意思，前世季溟和她的小姐有些什么啊，羅袖心里竟然有點醋。
但在玲花聽來，這個重生的張夫人是故意諷刺的。
老爺死后裴家就威赫不再，小姐自薦枕席于季溟，有好幾次他都在夜宴時讓小姐獻舞人前，曾經(jīng)的相府千金在他跟前連個舞女都不如，滿京城里誰不知道。
玲花雖然不敢再回去伺候小姐，但還是很維護曾經(jīng)的主子的，聞言對羅袖道：“就算他現(xiàn)在對你好又怎么樣？等他厭煩了，照樣一劍捅死你。而且，你現(xiàn)在享受著震威將軍對你的好，你不過是占了他現(xiàn)在還年輕，沒有經(jīng)歷過女人的便宜?！?p> “等以后，他身邊的女人多了，你定然是第一個被殺的?！?p> “現(xiàn)在有了點高門貴女身邊大丫鬟那味兒了”，羅袖看著她說道，“不過他殺不殺我，不用你關(guān)心。你家小姐就是被他殺死的？你們家沒人了嗎？”
玲花眼眶通紅地看著羅袖，“張夫人，你怎么這么卑劣？是，我們裴府最后是有些敗落，可你們張府也沒有好到哪兒去，你沒必要這么諷刺我家小姐?！?p> 終于問出來了，這原來是裴府千金的丫鬟。
蒼生大叫一聲，道：“主人，我知道原因了。按照原來番外的劇情，男主裴故的女兒是大反派殺人狂唯一產(chǎn)生了感情的人，后來裴故女兒會聯(lián)合其他正義之士把季溟殺掉的。聽這個小丫鬟的話，好像是她被季溟殺了。裴故的女兒是正面角色代表，世界意識自然要糾正那個結(jié)果，所以才會有重生。”
羅袖心道：“你的意思是，裴故的女兒也重生了？對了，我都改變那么多前期劇情了，裴故和鐘蘭新的女兒沒有耽誤出生吧?！?p> “應(yīng)該沒有吧”，蒼生說道，“男女主的女兒還是有些光環(huá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