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我和我的幾個伙伴很喜歡在莊稼地上玩耍,因為在那里我們總能找到心儀的玩具——蚱蜢。
我們會抓住一兩只,用細(xì)繩綁住其雙腿,然后將其帶到開闊地帶,向斗蛐蛐般將它們放入一個“斗獸場”,鼓勵它們拼殺,決出一個最強(qiáng)。
一天,我突發(fā)奇想,又去抓了幾只蚱蜢,同往常一樣用細(xì)繩綁住它們的雙腿,妄圖帶回家去馴養(yǎng),讓其中幾只孕育出數(shù)代,再從其中挑選出最強(qiáng)的一支。
在山野間,就當(dāng)我又捕抓到三兩只雌性,原本別在我腰間那只雄性蚱蜢猛地在我腰間掙扎起來,竟果斷的舍棄雙腿,落在了地上,隨后偶然被我踩死。
當(dāng)我發(fā)覺之時,一切也已經(jīng)遲了。
我看著它的尸體,傷心之余,莫名震驚。
它,為何?這土地上的綠意,真就這般的讓其瘋狂嗎?舍生忘死也不愿離去。
現(xiàn)在,我或許明白了。
……
墨無蔚看了眼一旁突然出現(xiàn)的魔不悔,見其魂體凝視,隱隱間能感受一種無形的壓力,知曉其是有大能耐之人。
可他無心在意,將視線投向遠(yuǎn)處不可一世,如天神一般俯瞰著他倆的所謂‘天道’:
“你,是誰?”
這聲音不大,但空間內(nèi)的三人都能聽見。
‘天道’沉默,不屑于回復(fù)。
而魔不悔則是在緊盯著‘天道’之余,余光瞥了一眼墨無蔚。
那小伙還活著,這出乎于他的意料,他很喜歡這樣的一個驚喜。
這意味著他有了與‘天道’一碰的資格,也多了一份逃生的機(jī)會。
“沉默嗎?”見對方沉默,對自己不屑于一顧的模樣,墨無蔚笑了,控制不住的大笑。
這一刻,他大腦一片清明,腦中不禁浮現(xiàn)出兒時斗獸場上被眾人圍觀著拼殺的蚱蜢們,還有那只——不甘于被自己掌控的雄性蚱蜢。
漸漸地,它死亡的慘狀在他腦中越發(fā)清晰。
這次,他成了蚱蜢。同樣的,他也要反抗到底。
墨無蔚看向魔不悔,這人不明來路,似乎是異界之人,但是是‘天道’的敵人,可以合作,于是問道:“老子要辦了他,你有什么辦法沒?”
魔不悔聞言,微愣一下,隨后咧著嘴笑道:
“有!只不過要付出一些代價。”
墨無蔚點頭,隨后望向那倨傲的‘天道’,道:“什么代價都無所謂,只要能讓這個不男不女的妖怪吃癟?!?p> “哈哈哈,倒是挺形象?!蹦Р换诠笮?,似乎被墨無蔚的形容給戳中了笑點。
“不過我還是先得……”
嗖!
一道破空聲傳來。
魔不悔面色一變,直接抓住墨無蔚的魂體,一個閃身,離開了原地。
正疑惑著的墨無蔚正想開口詢問,就見到他們先前所待之地,一輪彩色彎月刀芒狠狠劈在上面。
從他那個視角看去,那刀芒約莫半米粗,其中七彩流光回轉(zhuǎn),看著十分唬人。
然而那刀芒劈在地上,卻沒有傷其一分一毫。
說來奇怪,似乎之前‘天道’的所有攻擊都沒有對自己的這一片空間造成絲毫痕跡。
“天道,以你之能力,對付我們還用偷襲這等伎倆,何至于此?”魔不悔毫不掩飾的譏笑道。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輪接著一輪的彎月刀芒。
在這般猛烈的攻勢之下,魔不悔只得帶著墨無蔚狼狽躲躥:
“天道,這可不像是你們的風(fēng)度?!?p> “你看到了我的想法對吧?這么著急的想要滅殺我,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p> “這小子的精神世界有著一層偉力,而這層偉力甚至要高于你的全部,是吧?”
“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在你的樂園里,竟然出現(xiàn)了你無法掌控的存在。你這天道,活得可真夠悲哀的?!?p> “聒噪!”一道不含一絲感情的冷哼聲,傳入兩人的耳中。
聽到這聲冷哼,魔不悔嘴角上揚,心情略有些愉悅。
天道破防的模樣,總是這般令人愉悅。
他扭頭看向沉默的墨無蔚,眼神奇異:
“小子,來不及跟你解釋了。接下來,放松你的心神,一切交給我即可。”
墨無蔚點頭,“好!”
看著遠(yuǎn)處不斷躲躥的兩只“老鼠”,天道眼神越發(fā)凜冽,而聽到兩人的大聲密謀,他眼中控制不住的溢出殺意:
“你等,該死!”
事情已經(jīng)完全朝著他意料之外的方向發(fā)展了,再繼續(xù)下去,完不成計劃都還好說,恐還要被這兩只螻蟻所傷。
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天,不容挑釁!不容挑戰(zhàn)!有違者,定斬不饒!
天道身體一震,無數(shù)靈力從他魂體中瘋狂溢出,他右手一握,無數(shù)靈力像是聽到命令一般,自發(fā)地占據(jù)著一處,逐漸地,便充斥了整片空間。
邊這般做著,他還不忘控制著那巨人的下身,其右腿不停地?fù)]動,一道道七彩刀芒自其腳尖瞬間凝聚,斬向魔不悔二人。
“不好!”隨時注意著天道動向的魔不悔,感受著周圍的波動,心中警鈴大作,暗道不妙。
這種情況,他經(jīng)歷過,在他那方天道那里。
“媽的,還真看的起老子,竟用出了這招?!?p> 事知情況不對的他焦急的沖著墨無蔚大喊:“小子,情況不對,立刻放松心神,別做任何抵抗!”
一邊說著,他一邊操控著靈魂侵入他的魂體。
墨無蔚聞言,也是知曉此刻的情況或許已達(dá)糟糕的地步。他感受著正侵入自己魂體里那股霸道無比的魂力,咬咬牙,最終還是放松心神,沒做抵抗。
實際上,在感受到對方魂體侵入的那一刻,他就在想,魔不悔會不會改變了想法,選擇配合天道奪舍自己,但眼下也不是顧慮這些的時候。
更何況,就算是,以他的實力,又奈何不了他。
他只有“相信”這一條路。
半空,懸浮著的天道俯視著下方的他倆,宛若死神一般,冰冷的宣判著他們的死亡:“晚了!記住,此乃天罰。”
語畢,天道右手一握,無數(shù)條細(xì)小的絲線自八方的壁壘上爆射而出,密密麻麻的,如追蹤導(dǎo)彈般牢牢鎖定了他兩。
魔不悔見狀,心中焦急,不忘躲避的同時,加快了侵入的速度。
而墨無蔚則是只能干瞪眼著急的看著。
關(guān)乎生死的時刻,媽的,老子竟然什么都做不了嗎?
他心想,隨后似是心有所感,他抬頭看了眼那高高在上的天道。
這個時候,那天道雖看著他,但他卻知道,那雜種的視線,并沒有集中在自己身上。
呵呵!這就是螻蟻,這就是弱小,生命都無法交由自己選擇,更遑論命運。墨無蔚緊咬著嘴唇,這一刻,他極其痛恨著自己的弱小。
“小子,能聽見不?”突然,墨無蔚聽到了魔不悔的聲音。
“這是我同念力來和你對話,你只管聽著。千萬別看我,也別做回答,更別做任何奇怪的動作?!?p> “時間緊迫,我那點靈魂力支撐不了我封閉靈識太久,我長話短說:
接下來,我會完全接管你的身體,動用你精神世界的偉力來和這天道血拼一場。在這個過程中,我會打開你這個精神世界的一絲縫隙,然后再分出我的一道靈魂和你的五成靈魂,用那股偉力將其包裹著,逃出去!瞞天過海,這是你我目前唯一存活下去的辦法,更是我獲取自由的唯一途徑。
但這有一定的風(fēng)險,其一:你的靈魂之力必須在七天之內(nèi)返回你的身體,否則就會徹底消散在這片世界。
其二:在這七天,天道極大可能會留著你的一道靈魂,然后再找一個靈魂來奪舍你的身體,而這道靈魂的實力很有可能會跟我?guī)p峰期不相上下,甚至可能要超過我。
先別著急絕望,我有辦法幫你。
我會跟天道血拼,瘋狂衰弱你的精神世界,這樣他找來的靈魂就要弱于我,但這樣還算不上保守。
等我把你和我的一道靈魂一并送出之后,這七天內(nèi),你記得要無時無刻溫養(yǎng)我的靈魂,這樣我至少會恢復(fù)兩到三層的實力,屆時方才有可能反奪舍回來你的身體。后果我也不瞞你,你的靈魂為此會虛弱八到九層。要不要做,或者害怕之后我會搶占你的身體等等,這個你自己考慮。
不過到時候回來,以你精神世界的奇異程度,能不能搶占到你的身體還兩說,哈哈。
好了,就這樣,溫養(yǎng)的方法我馬上傳你?!?p> “哦,對了,找尋身體的事情,你大可不必?fù)?dān)心,冥冥之中自會有指引給你指明方向?!?p> 說完,魔不悔借著他支配之余,不著痕跡的將溫養(yǎng)之法傳入墨無蔚的腦海。
沉默著接受完那些記憶,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墨無蔚雖得知了存活的希望,但心情卻十分的郁悶。
這一切,本都是無妄之災(zāi)。
只因為那人想,自己就得死。
這算是什么道理?
或許弱小就是這般吧,一點選擇的權(quán)利都沒有。
“時間差不多了,準(zhǔn)備!”腦海中再次傳來魔不悔的聲音。
墨無蔚再度抬頭,入眼是爆射過來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細(xì)線,在那細(xì)線的縫隙之中,他隱隱能看見那個高高在上的存在的輪廓。
他沒有察覺到視線,所以至始至終,那人都沒有將自己給放在眼里。
不知為何,一想到這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他咧著嘴,豎起中指,對著‘天道’,猙獰著狂笑:
“雜種,今天這件事,老子給記住了!”
“你最好祈禱,祈禱著你能徹底殺死老子,不然,往后這寰宇,將不再會有你的安居之地!”
“等著吧,我會活著,讓你好好品嘗一下愚弄我,愚弄生命的后果!”
“雜種,擦干凈脖子,好好等著老子復(fù)仇歸來!”
還有好多話,來不及說出;還有好多憤懣,來不及宣泄。
墨無蔚吐完最后一個字后,感受到身體已經(jīng)逐漸不再受他所掌控,他看著漫天的絲線,干脆一閉眼,徹底的放開了限制,任由魔不悔來安排。
現(xiàn)在的他,不過是小小蚱蜢,面對天道,面對強(qiáng)權(quán),唯一能做到的反抗就是舍棄被禁錮的雙腿,但這仍不免死亡,就同兒時的那只蚱蜢一般。要想活著的話,他只能依附于另外一個強(qiáng)大。
他,別無選擇,只覺得這世間不公。
只是,他沒有看到,在他說出這一番話后,天道那陰沉至極的眼光,和魔不悔欣賞的面容。
往后,他感覺到好像有一個屠戶,那人拿著刀,而自己則是砧板上的魚肉,自己的全部乃至毛孔都被其給一刀切成了兩半。
而后,他感覺到,其中一方好似被放入了一個冰涼的地窖,另外一方則是在活板上汩汩的流著鮮血,揮發(fā)著僅剩不多的余溫。
“哈哈哈,暢快!假仙亦可成真仙,今日我魔不悔,再度稱量稱量一方天道!”
在意識快要消散前,墨無蔚聽見了“屠戶”的最后的輝煌,細(xì)細(xì)聽來,又好似是在悲鳴。
“屠戶”其實也只是魚肉嗎?他不過也只是一只成了氣候的蚱蜢嗎?
我們,都只是蚱蜢?。?p> 他悠悠一嘆。
再之后,就是無盡的虛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