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陳正富說自己的孩子應(yīng)該被送精神病院,沈林芝眼淚流的更兇:“正富大哥,可不能啊,要是佳月進(jìn)了三醫(yī)院,她這一輩子就真的是完了。
佳月這孩子,正富大哥,珍嫂子,你們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本性不壞的呀,只是最近受到打擊才精神不正常的?!?)
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沈林芝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佳月被送到精神病院。
見陳正富跟葉華珍不為所動,沈林芝咬咬牙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只要不送佳月去三醫(yī)院,要我怎么賠都可以?!?p> “殷大嫂子,你快起來,你這一跪,我們受不起的?!标愓灰ダ蛄种ィK于自己是男人,又不能真上手去拉沈林芝。
可沈林芝比陳正富輩分長,長輩跪晚輩,晚輩是要遭雷劈的。
“華珍,還愣著干嘛,”陳正富扯了扯葉華珍衣袖,“快扶殷大嫂子起來呀?!?p> 葉華珍耷拉著一張臉,極不情愿地拉沈林芝起來,心里卻巴不得沈林芝多跪幾分鐘。
沈林芝擤了把鼻涕,從口袋里掏出在家點(diǎn)了幾遍的兩千塊塞到葉華珍手里:“珍嫂子,今天讓侄媳婦受驚了,這錢您拿著,給咱侄媳婦買點(diǎn)東西壓壓驚,回頭我再捉兩只老母雞送過來,給侄媳婦補(bǔ)補(bǔ)身子。”
到此,葉華珍臉色才稍稍緩和些:“殷大嫂子,你真該好好管管你家佳月。”
又是一通數(shù)落,沈林芝只能點(diǎn)頭哈腰賠不是,誰讓犯錯的人是她的女兒呢。
等沈林芝回到家時(shí),陳珂早已等在門廊,看到沈林芝回來,陳珂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嬸子,你回來我就先回家啦?!?p> 沈林芝拉住陳珂:“小珂,佳月說了什么了嘛?”
陳珂搖搖頭,“佳月姐睡了,我就先回去了,”陳珂笑著跟沈林芝擺手,走了幾步又回轉(zhuǎn)頭來,“嬸子,明天我再來找佳月姐啊,一早就來。”
陳珂走后,沈林芝趴在窗戶上往房間里瞅,殷佳月側(cè)臥在床上,背對著窗戶,沈林芝看不見殷佳月的臉。
油菜肥還沒施完,怕殷佳月再跑出去偷孩子,沈林芝只能黑鐵匠把門,繼續(xù)回田里伺候油菜去了。
第二天,陳珂按照約定的時(shí)間來找殷佳月,殷佳月也不理睬陳珂,自顧自坐在床上。
于是陳珂也坐到殷佳月身邊,一句話不說,只拿本書翻看著,偶爾看到好笑的,就給殷佳月看,殷佳月不看,陳珂就讀給她聽。
第三天,陳珂一樣早早就來找殷佳月,陳珂還帶了本地的特色米餃跟送灶粑粑。
殷佳月依然坐在床邊,雷打不動,只是陳珂在“咔滋咔滋”嚼米餃的時(shí)候,殷佳月在“咕咚咕咚”咽口水。
陳珂笑,將袋子里剩的米餃跟送灶粑粑塞到了殷佳月手里,看著殷佳月吃米餃時(shí),圓臉紅撲撲的,陳珂拍了拍手哼著歌回家了。
第四天,陳珂一樣帶了米餃跟送灶粑粑,今天她換了一家買的餃子跟粑粑。
殷佳月已經(jīng)等在了堂屋,兩個(gè)人邊吃邊討論。
陳珂說,“今天這家的沒有昨天那家的好吃?!币蠹言曼c(diǎn)頭表示贊同。
第五天,第六天.....一直連著十天,天天陳珂都來找殷佳月,或是帶一點(diǎn)零食,或是帶一本書。
兩個(gè)人或在門廊下,或在平頂樓房上,吃東西,看書,曬太陽,看云,兩個(gè)人聊得越來越多,聊得也越來越遠(yuǎn)。
這天,陳珂照常早早起床來,只是她沒再去找殷佳月了。
吃過早飯,陳珂拿了一套舊衣服換上,帶上鐮刀,下地收麥子去了。
媽媽眼睛手術(shù)沒多久,還在恢復(fù)期,春小麥灰塵多,彎腰割麥子難免會灰塵入眼,陳珂只叫媽媽在家燒燒飯,喂喂牲口,自己跟著叔叔陳德應(yīng)一起下了小麥田。
家里的麥子種的不多,也就一畝多點(diǎn),陳德應(yīng)身材雖小,但是農(nóng)活是常做的,割麥子是家常便飯。
陳珂年輕,體力好,兩個(gè)人在田里你一趟我一趟,一畝多的小麥到半下午也就割完了。
今天太陽足,上午割的烤了半天,麥稈子就蔫了,要趁天沒黑就捆回家,不然放在田里受潮一夜,脫下來的麥粒要好幾個(gè)太陽才曬得干,曬得透。
陳珂不會捆麥把子,就將稻草繩抻直放在地上,再將小麥摟成堆堆,等著叔叔陳德應(yīng)來捆。
麥把子捆了上百個(gè),田里這一個(gè)那一個(gè),那沉甸甸的小麥,看著就讓人心里舒坦。
陳德應(yīng)把家里的拖拉機(jī)開到了田里,上了一車麥子拉回家,陳珂得了閑,坐在塘埂上枯了的茅草上看天上的云。
殷佳月順著田間小垅貓到陳珂身后,夕陽下,殷佳月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蓋住了陳珂的身影。
陳珂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坐吧,今天的云很悠閑?!?p> 殷佳月坐到陳珂身邊,也抬頭看云,良久,長長地嘆了口氣。
“孩子的爸爸是我的雇主?!币蠹言戮従忛_口。
陳珂不解地歪著頭看著殷佳月,而后又馬上明白過來,雙手抱膝,繼續(xù)看云。
“他老婆從第一胎意外流產(chǎn)后就再沒懷孕過。
他們學(xué)歷高,工資高,家里條件好,夫妻恩愛,可是家庭條件再好再恩愛的夫妻,沒有孩子,這個(gè)家就是不完整的。
我在他家里做了3年保姆,他們夫妻對我很好,好到我以為我也是這個(gè)家的一份子。
他老婆找到我,求我?guī)退?,我不忍心,就幫了?p> 然后我懷孕了,快四個(gè)月的時(shí)候,他老婆也懷孕了。
我很替他們高興,可是他老婆卻不高興了。
我知道,這個(gè)家,我是多出來的那一個(gè),于是我讓他送我回來了。
為了讓他放心,我當(dāng)著他的面吃了米非,轉(zhuǎn)身去廁所我就給扣出來了。”
殷佳月說的很慢,似乎她現(xiàn)在在講的不是她自己的事,而是另一個(gè)人的故事。
“你愛他?!睆囊蠹言碌闹v述中,陳珂能感覺的出來。
“他是我第一個(gè)男人?!币蠹言聸]再看天上的云,而是看著陳珂。
殷佳月笑起來很溫暖,眉毛彎彎,眼睛彎彎,像極了此時(shí)天上掛著的月牙,純凈。
“你真可憐?!标愮嫔斐雠K臟的食指,戳了戳殷佳月軟軟的白里透紅的臉蛋。
“落胎草是陳博明的奶奶給我媽媽的。”
殷佳月說這話時(shí),手撫上小腹,來回摩挲著,那里曾經(jīng)有一個(gè)鮮活的小生命,她愛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