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妻子的一家三口,我已經(jīng)不抱任何期望,剩下的只有怒火,只有復(fù)仇的欲望,不會再有任何改變。
但對女兒貝貝,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我參與了貝貝成長的每一個瞬間,貝貝的身上承載著我對未來的無數(shù)期望,說是我的意志延續(xù)也不為過。
可問題在于,我和貝貝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
貝貝的存在甚至是我恥辱的象征,時刻提醒著我頭頂青青草原!
一個男人最大的悲哀不是被戴綠帽子,而是被戴綠帽子多年卻不自知、還替奸夫養(yǎng)了多年的孩子!
恨!
恨得咬牙切齒!
恨得深入骨髓!
“我不想勸你什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但貝貝是我的干孫女,這一點永遠(yuǎn)不會變?!?p> 硬老頭扔下一句,就踉踉蹌蹌地離去,回到屋里睡覺去了,呼嚕打得震天響。
我沒做任何回應(yīng),繼續(xù)喝,一杯接一杯。
胃里跟火燒似的,腦袋卻清醒如初。
沒錯,貝貝是無辜的,罪惡的源頭在李冉身上,可又有幾個男人能輕易轉(zhuǎn)過這個彎?
大心胸?
大勇氣?
大智慧?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真的沒有那樣的品質(zhì)!
手機響了,我不想接,但看到是蘇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大叔,你還好嗎?”手機那頭響起蘇夏怯懦的聲音,好像犯了什么大錯似的。
“實話實說,很不好?!痹谥椎奶K夏面前,我沒必要裝什么。
“大叔,你現(xiàn)在在哪,我過去陪你?!?p> “別,我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待著,好好想一些事。”我又加了一句,“放心,我在硬老頭這,不會做傻事的?!?p> 蘇夏沉默了一會才再次開口:“貝貝懂事乖巧善解人意,如果我有機會做貝貝的后媽,一定會待她像親閨女一樣,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孩子。”
我聽了,心底有暖流涌出,注入滿是孤寂冰冷的心房,很是感動,然后化為三個字:“謝謝你!”
對比蘇夏和李冉對我的態(tài)度,一個天,一個地,沒得比。
我當(dāng)年也真是眼瞎,放著價值連城的珍寶沒選,反倒選了一枚毒石,險些將自己毒得一命嗚呼。
面對蘇夏的頻繁表白,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卻不敢有任何回應(yīng)。
人至中年,一事無成,沒錢沒地位,老臘肉一個,家庭還亂七八糟,無論從哪方面看都配不上蘇夏。
八年前,癩蛤蟆吃天鵝肉的事,我已經(jīng)做過一次,任勞任怨,受盡白眼,以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是癡心妄想,在李家人眼中我連家養(yǎng)的寵物都不如,更別說接納我的家人了。
這讓我明白,結(jié)婚是兩家人的事,癩蛤蟆最好不要想著吃天鵝肉,否則大概率是遍體鱗傷的下場。
我離開酒桌,躺倒在陽臺的躺椅上,沐浴著秋日的陽光,心如一片浮云,飄來蕩去。
回想八年來在江市的生活,整日忙忙碌碌,可到頭來,卻沒有幾個人、幾件事值得自己留戀。
我想逃離冰冷的江市,回到溫馨的虞城!
可不行!
那是懦夫的行為!
我不想當(dāng)硬老頭眼中的逃兵!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要在電視臺留下自己最燦爛的一筆,更要讓涼薄的李家人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對了,還有李冉的姘頭,別以為位高權(quán)重就能為所欲為,我要讓他身敗名裂!
也不知過了多久,醉眠中的我被手機鈴聲吵醒,迷迷糊糊地接了起來。
“喂,誰啊?”
“貝貝爸爸,已經(jīng)到了放學(xué)時間,你怎么還沒來接貝貝?”林老師溫柔如水的話語從電話的另一頭響起。
本能反應(yīng)下,我立刻翻身坐起,朝外走去。
“林老師,我馬上就來?!?p> 掛斷電話,我的視線掃到酒桌上的DNA鑒定結(jié)果,就又僵在原地,心里矛盾得厲害。
猶豫之后,我撥打了李冉的電話,卻是沒人接。
我又撥打了岳母的電話,這一次倒是接通了,與岳母聲音一起傳來的還有嘩啦啦的打麻將聲。
“媽,我有事在忙,你幫我接一下貝貝吧?!?p> “我更忙,嘟嘟嘟嘟……”
我又又撥打了岳父的電話。
“爸,幫我去學(xué)校接一下貝貝吧?!?p> “我正跟蔡姐學(xué)做生意呢,沒空,嘟嘟嘟嘟……”
一家子畜生!
我怒哼一聲,拿起DNA鑒定報告,下了樓,開車去往學(xué)校。
差不多二十分鐘后,嘎吱一聲,車就停在了學(xué)校門口。
“爸爸!”貝貝立刻飛奔而來,小臉上不僅沒有生氣不滿,反而滿是燦爛的笑容。
我立刻下車,張開手,將貝貝抱在懷中。
“貝貝,對不起,爸爸來遲了。”
“沒關(guān)系的,我知道爸爸的工作忙,也知道爸爸一定會來接我,所以我一點都不急。”
聽了貝貝的話,我心中一顫,眼眶微紅,抱著貝貝的手臂更加用力,之前的矛盾和糾結(jié)頃刻間煙消云散。
是啊,血脈固然重要,但人與人之間并不是只有血脈,還有教、還有養(yǎng)、還有朝夕相處的親情。
貝貝雖然不是我的親女兒,但她的一言一行都滿是我的影子,都是我辛苦教育的結(jié)果,遠(yuǎn)比血脈重要得多。
“貝貝,以后爸爸再也不會來遲了?!?p> “還有就是,記住了,以后不論發(fā)生什么,你永遠(yuǎn)都是爸爸的乖女兒!”
貝貝并沒有聽懂我的話,嘻笑著將腦袋揚起:“爸爸,你喝酒了,嘴臭,變成臭男人了,離我遠(yuǎn)點。”
“好哇,敢說爸爸是臭男人,必須受到懲罰!”我伸手去撓貝貝的胳肢窩,讓貝貝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
猛然注意到不遠(yuǎn)處如空谷幽蘭一樣矗立的林老師,我才發(fā)覺自己的失禮,趕緊停下,讓貝貝先上車。
“林老師,麻煩你了?!?p> “不麻煩,這是我的工作。”林老師的笑容十分知性,十分迷人,讓我看得為之一呆,“貝貝爸爸,貝貝最近的病情有好轉(zhuǎn)的跡象,我希望您能多注意一下,盡量不要再發(fā)生今天的事?!?p> “明白?!蔽尹c頭,移開視線,“今天是特例,絕不會有下次。”
回到空無一人的家里,我動手做了晚飯,輔導(dǎo)完貝貝的作業(yè),督促貝貝洗完澡,又給貝貝講了睡前故事,直至貝貝睡熟了才回到客廳,拿出DNA鑒定報告,取了個火盆,毅然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