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茹見我來了,抹了把眼淚,拽著我的手囑咐了兩句便走出工作室,將空間留給我和周部長。我心情復(fù)雜的目送她離開,回頭看向周部長。
只是中午這一會沒見,我發(fā)現(xiàn)周部長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尤其是眉眼間,似乎藏著一些無法感知到的憋屈與哀傷。
我忽然意識到,他遇到的事情應(yīng)該跟這家工作室有關(guān)。
“坐?!?p> 周部長指了指面前的凳子,居然還給我遞了根煙:“抽根?!?p> “好!”
我也不多話,記憶中周部長這人很少抽煙。
倒不是說他不喜歡,只是他身為董副臺長的嫡系心腹,對方又是個女人,所以周部長在這些方面很注意,免得因為身上有煙味引起對方的反感。
兩只煙點燃,工作室里的氣氛一下子沉重了起來,對面的周部長沒開口,我自然不能主動詢問什么。兩個大男人,就這么面對面的抽完了幾乎一整支煙。
一直到我將煙蒂掐滅在煙灰缸里時,周部長忽然抬頭,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我:“宋哲,我遇到個坎,希望你能幫我?!?p> “呃……周部長,你客氣了,你說說看,只要我能幫到你,一定盡力?!蔽乙矝]敢直接答應(yīng),誰知道是什么情況。
再說了以周部長的能量,都用“坎”來形容這件事,說明不簡單。我只是新聞部一個小小的員工,又怎么敢大包大攬。
當(dāng)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我跟周部長一向也沒那么融洽,眼下要我替對方抗雷,我肯定得考慮考慮——換做是自家親人,我絕對不會猶豫。
周部長忽然深吸一口氣,開始說起了事。
果然,這件事情跟融暇工作室有關(guān)系,而且還有很大的關(guān)系。因為電視臺機構(gòu)改革的事情,前段時間是對領(lǐng)導(dǎo)層級的審計,原本應(yīng)該就走完流程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忽然之間上面決定,對整個單位開展新一輪的巡察。
這就很要命了!
周部長也是在今天下班之后接到的消息,而且還是董副臺長親口告訴他的。消息中有一句話,讓周部長心驚膽戰(zhàn):這輪巡察,是因為一封匿名信引起的。
而信中的內(nèi)容,便是涉及到融暇傳媒。
“周部長,不是我。”
我立馬站起來,意識到周部長為什么叫我過來了:周部長在懷疑我舉報他。
前些天的時候,因為幫小妹那單業(yè)務(wù)的緣故,我無意中接觸到了周部長妻子的融暇傳媒公司,也知道了一些這個工作室靠電視臺養(yǎng)活的情況。
豈料周部長忽然抬手揮了揮:“宋哲,坐好,我從來沒有懷疑是你舉報的。再說了,這封舉報信應(yīng)該遞上去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發(fā)作而已。”
“周部長,你要相信我,我宋哲不是那種人?!?p> 雖然他那么說,但我還是強調(diào)了一遍。事實上對我來說,舉報周部長得不償失,把他拉下馬,我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處。
“我明白?!?p> 周部長點點頭,不知道我什么,我竟然真的從他臉上看出了相信兩個字。但是很快,他臉上又重新布滿了愁容:“宋哲,其實我叫你來,主要是希望你能幫我疏通疏通關(guān)系?!?p> “什么關(guān)系?”我愣住了。掏了掏耳朵,我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之后,這才試探道:“周部長,要不你直接說我怎么做吧?”
“宋哲,其實融暇這件事情可大可小,而且我也準(zhǔn)備這件事之后,轉(zhuǎn)讓這家工作室?!敝懿块L面色沉重的看著我,就像是做出了一個極為艱難的決定。
深吸一口氣,他硬生生在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宋哲,你小妹不是在虞城做這方面的業(yè)務(wù)嗎?如果她有意向,咱們可以商量著來。”
“什么意思?”我撓撓頭,不太明白。
周部長仔細(xì)解釋起來,因為上一次我?guī)屠顏喨隳没亓四枪P錢,他們夫妻兩對我心存感激。再加上有舉報信這么一個事情,所以融暇肯定要和他家脫離。
“宋哲,如果你有意向接手,我可做主轉(zhuǎn)讓給你?!敝懿块L沉吟了兩秒,又補充道:“至于轉(zhuǎn)讓費什么的,我一分錢不要,只要你幫我渡過這個難關(guān)。”
我瞬間明白了。
周部長是以這個融暇公司作為代價,換取我來幫他——但問題是,我到現(xiàn)在還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幫到對方。
那舉報信既然連董副臺長都感覺到棘手,我能有什么辦法。
“宋哲,只要你能跟那位通個氣,讓放我一馬,這事就成了?!?p> 周部長忽然壓低嗓子,跟我低聲說著:“我知道,那位跟你關(guān)系匪淺,還在推薦優(yōu)秀名額的時候替你說話,目前,我只能想到你這邊的關(guān)系了,宋哲,你得幫老哥一把?!?p> 我的耳朵在不斷聽著他說,但是腦子有些跟不上了。
那位?
哪位啊?說實話,我現(xiàn)在連周部長的話都聽不懂了,畢竟之前妻子告訴我,優(yōu)秀名額的事情,好像是董副臺長出面幫我說話來著。
可此刻從周部長口中聽出,貌似根本就不是這么回事——或者是,董副臺長或許也出面了,但幫我爭取這個名額的,另有其人。
周部長究竟指的是誰?
我也不想藏著掖著,便硬著頭皮徑直問道:“周部長,咱兩不要打啞謎了好不好?你剛才說的……”
“李組長。”
周部長朝著我眨了眨眼,而后又在我手背上拍了拍,一副他全了解的模樣:“老弟,李組長剛到咱們臺里擔(dān)任紀(jì)檢組長,我明白不能著急,只要你老弟找機會幫我通個氣就好了。”
“李組長?!?p> 當(dāng)著周部長的面,我不好意思直接問,可是心里面卻打了個問號。后面周部長又跟我說了不知道多少話,可我一句也沒聽進去。
滿腦子都是這個李組長。
忽然我記起來,今天早上在領(lǐng)導(dǎo)們開會的時候,我見到了一個新面孔。而且事后在單位的官網(wǎng)上,我也查看了電視臺的新領(lǐng)導(dǎo)架構(gòu)。
里面多了一個紀(jì)檢組長的名字:李子明。
難道周部長說的是此人?
而且按照周部長的意思,我的這個優(yōu)秀名額,竟然還是這位臺里面新任的李組長出面爭取的——我相信,周部長沒必要在我面前說這種假話。
只是我開始犯迷糊了:我跟那位李組長非新非故,之前甚至連這個名字都沒有聽說過,對方為什么要出面幫我?
在社會上混了這么些年,有件事情我很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凡事皆有因果。
就像之前周部長讓小夏頂我的崗位,只是因為小夏是董副臺長的外甥女。而現(xiàn)在周部長當(dāng)著我的面稱兄道弟,并且許諾轉(zhuǎn)讓融暇給我,無非是感覺到我能幫他。
前倨后恭,無非是利益使然。
但問題是我自己搞不懂,這里面是出了什么誤會?
最后,我借口先想想,便離開了周部長這邊,一個人安步當(dāng)車的朝著家里走去。
回想著之前周部長所說的話,又聯(lián)想著妻子告訴我的事情,我總感覺到關(guān)于自己莫名其妙獲得一個優(yōu)秀名額的事情,真的有些奇怪。
只是我也不知道該找誰去驗證這件事情,難道我要直接去找那位李組長,當(dāng)面詢問他是不是出面幫了我?
一時間,樁樁件件的事情盤旋在我腦海中,將我的腦子攪得一團亂。就在這時,方程式忽然發(fā)過來一條信息,詢問關(guān)于單位開會的事情。
我靈機一動,意識到自己可以找方程式問問。
根據(jù)之前數(shù)次的經(jīng)驗,方程式好像對電視臺這邊的事情很熟悉。無論是領(lǐng)導(dǎo)還是其他事,皆是比我早一步得到消息。
或許這件事情,對方也知道呢?